“十年总支出,账面记录为七万九千八百五十五两!”
“账面盈余,应为八千七百八十八两!”
云映雪指尖在算盘上重重一点,报出最终数字!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锐利!
两个丫鬟早已累得手臂酸软,闻言却都瞪大了眼睛!十年烂账,不到一日,竟被理出了总纲?!
“然,”云映雪话锋陡然转冷,指尖拨动算珠,划出一片刺耳的刮响,“实际庄库盘存,现银加粮折,不足五千两!亏空近三千八百八十八两!这窟窿,在哪?!”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可疑标记的清单,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疑点一:庄头刘贵,工钱十年仅支取二百两?其子刘福,却在京郊置办田产三处,价值逾千两!钱从何来?”
“疑点二:账册记载‘修缮佃户屋舍’支出,十年共七十八笔,耗银一千九百两!然,实际走访佃户,十年间仅有两次小修,耗资不足百两!余银去向?”
“疑点三:‘人情往来’、‘节敬’等模糊支出,十年高达三千七百两!受礼者何人?可有凭据?”
“疑点四:籽种采买,十年价格波动异常!丰年价高,歉年价低,与市价严重不符!差价累计……一千五百余两!”
她每说一条,声音便冷一分,算盘上便有一颗代表亏空的算珠被狠狠归位!条条铁证,如同剥皮利刃,将栖霞庄深藏的贪婪与蛀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更甚者!”云映雪最后将一本账册重重拍在案上,指着上面几处看似寻常的米粮折银记录,“这些粮价折银,皆高于当年市价三成以上!而差价,皆通过‘墨池斋’下属的一家粮行进行结算!‘墨池斋’!”她目光如炬,扫过门外早已闻讯赶来、脸色煞白的几位族老和二叔父谢文远惊疑不定的脸,“诸位长辈可知,‘墨池斋’这条线,连着的……可是东宫!”
“轰——!”
如同平地惊雷!
亏空!贪墨!甚至可能牵扯东宫!
这已不是简单的账目混乱,而是动摇谢府根基的硕鼠蠹虫!
整个抱厦死寂一片!三叔祖母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二叔父谢文远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那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族老,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映雪挺直脊梁,虽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因疲惫和毒性而微微摇晃,但握着算盘的手却稳如磐石。她看向三叔祖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栖霞庄之弊,不在账目混乱,而在人心贪婪!庄头刘贵虽死,其子刘福、账房钱贵、粮行管事孙二,皆难逃干系!亏空银两,部分被其私吞,部分……恐已流入某些不可言说之地!”
她微微一顿,指尖在算盘那道崩口处重重划过:
“当务之急,请三叔祖母立刻下令:一,控制刘福、钱贵、孙二!二,封存‘墨池斋’相关账目及粮行!三,由府中可靠之人,持此清单,”她将手中那张写满疑点和证据的纸递出,“重盘庄库,追查赃银!”
三叔祖母猛地站起身!拐杖重重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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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她苍老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响彻抱厦,“即刻照云氏所言去办!若有延误,家法处置!”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抱厦内一片混乱与肃杀。二叔父谢文远脸色变幻不定,看着云映雪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忌惮。几位族老更是噤若寒蝉。
云映雪不再看众人反应。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迦南之毒的反噬排山倒海!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柄染着墨迹、却光芒内蕴的算盘轻轻放回书案。金箔在混乱的光线下,依旧沉静。
“三叔祖母,”她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栖霞庄账目……清了。”
说完,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肢。
玄色衣袖带着熟悉的冷冽气息,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稳稳扶住。
谢砚之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玄衣如墨,面色冷峻如冰。他看也未看堂中众人,深邃的目光落在云映雪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冰封的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夫人累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回房歇息。”
他打横将云映雪抱起,动作虽略显僵硬,却异常稳固。无视周遭所有震惊、复杂、敬畏的目光,他抱着怀中轻若羽毛、却重逾千钧的女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充斥着账目腥臭与人心算计的抱厦。
身后,只留下那柄静静躺在书案上的算盘。
金箔流光,崩口无言。
然,算珠惊堂,硕鼠现形。
云映雪用一日时间,不仅理清了十年烂账,揪出了蛀虫,更用这柄崩口的算盘,在谢府这盘根错节的深宅大院里,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缝隙,夺得了属于“侍郎夫人”的——第一份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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