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课时间还有整整70分钟。你僵硬地坐在诊所冰凉的塑料椅上,看着护士给你清理手肘的擦伤并进行包扎,整个过程都感觉极不真实。
你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抗拒和荒谬感——身上至少有一半的伤疤和疼痛都是拜他所赐,现在他却坐在这里,像个监工一样“督促”着医生治好你?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太晚了,也太可笑了。
可是,每当你的眼神飘向门口,稍微流露出一点想离开的迹象,他那道冰冷又专注的视线就会立刻死死地锁定你,仿佛在用全身的气势无声地威胁:
你敢走一个试试!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在你旁边的椅子上,双臂抱胸,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这种诡异的、完全不符合他往常行事的安静气氛让你如坐针毡,极度不适应。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极其烦躁地猛地挠了挠头,站起身,丢下一句:“妈的,爷真是有病才在这儿耗着!走了!”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你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厌恶。
就在你因为这短暂的插曲而心神不宁时,诊所里间的病房区域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哎哎!你干什么!快躺下!针头不能乱拔!你的烧还没退呢!”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咳咳……”一个极其嘶哑、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过的声音艰难地回应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她在哪?”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的寻找。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那个男孩子,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还带着渗血的针眼和胶布痕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的目光慌乱地扫视,最终在你身上定格。
你们俩就那样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
他看上去有些慌乱无措,嘴唇微微蠕动了好几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朝着你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微弱却清晰:
“谢…谢谢!”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诊所里显得有些模糊,但你听懂了。你几乎是下意识地、干巴巴地回应:“没…没事。”
说完,他就被匆匆赶来的护士半劝半扶地拉回了病房,重新挂上吊针。
在整个过程中,他频频回头看向你,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依赖和一种你看不懂的情绪。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简陋病房里,你们俩像是认识了很久却久别重逢的朋友,竟然意外地相谈甚欢。
或许是因为都有着同样糟糕透顶、充满灰暗的过去,同样背负着难以言说的伤痛,同样习惯了隐忍和不敢反抗……相同的命运让你们迅速产生了共鸣。
知道了他叫付礼,你们聊着各自不幸的童年,聊着对未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憧憬,甚至聊起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曾带来过短暂快乐的小事。
这一刻的理解和温暖太过珍贵,让你们都暂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外界的纷扰,就像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短暂而美好的梦境。
直到你手上的盐水终于滴完,护士过来帮你拔针,你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还剩20多分钟就要上课了,你必须赶回学校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暂时没有了考试的压力,你也为此稍稍放松了一会儿。但校园生活并未变得轻松。
那个魔鬼,不知是出于一种扭曲的执念还是别的什么,竟然又一次、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对你“表白”了。
而每一次你毫不犹豫的拒绝,都会换来他在背地里更狠毒的拳脚。他就像一个无法理喻的神经病,反复无常,暴戾成性。
在这种持续的高压和恐惧环境下,班里的其他同学对你更加疏远和不友善,仿佛你身上带着什么晦气,生怕被牵连。
日子过得依旧很苦,像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里艰难爬行。
但幸运的是,这一次,不再是你一个人了。有付礼陪着。后来他转了学,但在离开之前,付礼总是找机会来看你,眼神里充满了恋恋不舍。
他也努力尝试着用乐观的态度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你偶尔会想起当年诊所里那位老医生私下对你说的话:
“这孩子心态恢复得比想象中好很多,能保持下去,心里的伤或许真能慢慢愈合,也许有一天,他真的能试着变回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