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第4章 槐树（第1页）

槐树乃木中之鬼，因其阴气重而易招鬼附身，是为不祥。然，亦因其年代久远，常承载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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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门前那方不大的院子里，就矗立着这么一棵槐树。它长势极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巨大的树冠如同一把撑开的碧绿华盖，投下大片沁人心脾的阴凉。

它在此地扎根多久了？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说不清，只道自己孩提时，它便已是这般粗壮模样。

树的根部虬结突出，下半部分因常年风雨或地动而略显倾斜，但依旧稳固；枝条则肆意地向外伸展，蔓延得极长，有些甚至低垂下来，随风轻摆。

你平日最爱的事，便是在夏日的午后，搬一张竹榻置于树下，懒洋洋地躺在其间乘凉。

树叶摩挲，沙沙作响，仿佛低吟着古老的歌谣，总能让你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你原先是住在城里的。直到最疼爱你的奶奶因病去世，那段时间你终日萎靡，仿佛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后来，听家中长辈偶然提起，这个小村落是奶奶幼时曾居住过的地方，你心中一动，想着或许能来此寻得一丝与奶奶的连接，便背着行囊来了。

本只是想简单看看，散散心便回去，却没承想，最后竟在此长住了下来。

奶奶曾经住过的老屋早已湮没在岁月里，无从找寻。

当你看到这棵槐树，以及它身后那间显然空置了许久、略显破败但骨架犹存的旧屋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归属感攫住了你。几乎没怎么犹豫，你便设法买下了地契，请人稍稍修缮整理，就此简单安顿下来。

村落里的老人似乎对你这处新居格外避讳。他们从不会靠近你的院子，看你的眼神也总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更多的是敬畏与疏离。

他们严厉禁止自家的小孩来找你玩耍，这使得你在村中的日子过得既孤独，又奇异般地获得了一种无人打扰的清静自在。

你也曾零星耳闻过他们私下交谈的片段碎语。

据说，这棵老槐树下，很久很久以前，曾埋下过无数的亡灵。

或许正是这厚重的历史与沉淀的阴气，滋养得槐树如此茂盛，也使得村民们敬而远之。

自打住进这里，你的睡眠便不太安稳。睡梦中，总会恍惚见到槐树下立着一抹白蓝色的清冷孤影。

那身影模糊，看不真切面容，总是捧着一卷书，时而低头翻阅，时而又会抬起头，望向远方的道路，似乎在期盼等待着什么，周身笼罩着化不开的寂寥与忧伤。

你控制不住地想要在梦中靠近他，看清他是谁。

可每每你向前一步，那身影便似有所觉，向迷雾更深处退去一步，始终与你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直到有一次，在你竭尽全力试图靠近时，他忽然若有所感，缓缓转过头，朝你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尽管依旧看不清面目，你却感到一股深切的悲伤——随即，他便如烟云般消散不见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明明是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你的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这句诗词，觉得再贴切不过。

这份诡异的熟悉感与探究欲，在你心中埋下了种子。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傍晚，你饭后在村边小径散步归来，天色尚未完全漆黑，却忽地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乌云蔽月，沉闷的雷声自天际滚过。

你心中一惊，连忙小跑着冲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又手忙脚乱地将所有窗户都锁死。心有余悸地透过窗棂望向院中那棵槐树。

却见那老槐树在狂风中巍然屹立，巨大的树冠疯狂摇摆，无数叶片被无情扯落，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桀骜不屈的气势。

那些被卷起的落叶并未四散飘零，竟在旋风中有形地汇聚、旋转，仿佛一道绿色的龙卷，在院中盘旋！

更让你惊骇的是，你仿佛出现了幻觉——那道由树叶组成的龙卷，竟猛地朝你所在的屋子袭来！它没有实体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坚硬的墙壁，在你面前的堂屋中央骤然停下！

旋风散去，落叶悄无声息地铺满地面。

而旋风中心，显现出的，正是你梦中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白蓝色身影！

他还是身着那身素雅而略显陈旧的白蓝色长衫，手持一卷泛黄破旧的古书，身姿清癯挺拔。

他与梦中一般无二，只是此刻更加清晰——面容清俊，却透着一种非人的苍白，那双淡漠的瞳孔望着你，深邃如同古井，死气沉沉，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哀愁与时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