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整个县衙里也只有户曹里剩下了两三个人在加班,房奕青出了户曹的院子、沿着走廊朝向大院角落的东厕走来,在经过县丞的那个院子时,却是看到里面的上房亮着灯。
房奕青的心里忽然一动,四下一看,随即悄悄地来到了县丞院子的上房窗下,侧耳细听起来。
“这可是二十万银币!”一个声音说道。
房奕青能够听出来,这声音是县丞的。
“可不就是二十万吗?”这个声音比较陌生,不过房奕青还是能听出来,应该是那位郡丞的。
“大人,”县里主簿的声音响起:“二十万全瞒下来,这行吗?那上缴的税款怎么办?”
县府之中,除了县令、县丞、县尉、推官还有学正这几位八品以上的官员外,最有权力的就是主簿和典史了,其中主簿大体上相当于县府的秘书长,而典史则是推官的助手,负责准备案件的所有材料、审查相关的证据、撰写判决文书和呈文、以及起草通缉令和安排捕快的任务等等,虽然这两个都是九品,但却都是实权,常能左右县府的决策和案件的判决结果。
房奕青一听,心里咕咚一声。
这次上缴的税款总额确实就是二十万多一些银币。
官府之间的账目通常是以银币为结算单位,毕竟铜钱的单位实在是太少,而金币却又有些太大。
二十万银币折合两千万文铜钱,算是一笔很大的款项了。毕竟,一个县级的官员每年的俸禄也就两三千枚银币而已。
可是,现在听起来他们竟然是打算把这笔钱给瞒下来!瞒下来是要做什么?不用问必定就是要私分了。
但是这么大一笔税款,瞒下来私分的话,怎么给郡府交待?
这时,那郡丞的话为他释了疑:“两位可知,我家的客卿精通占算,他已经算出这河津县地界近日就要有大难,届时这笔税款不但不用上缴,还要留下来转为救灾款,甚至郡府还得再下拨一大笔救灾钱粮。”
“大难?什么大难?这确实吗?”县丞迟疑道:“现下这时分不可能有旱灾更不可能有洪灾,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吧?”
“天有不测风云!”郡丞道:“三天内就会有大难,届时局面不可想象,这个两位一定要相信本官。”
另外两人没有出声,应该是在表示疑惑。
“所以,这笔钱本官必须拿走十五万,等到救灾钱粮下拨之后,本官要拿走七成。”郡丞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两人依然没有出声。
“这是家族长老的命令!”郡丞又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下官自当遵从。”县丞的声音响起。
“既然说好了,那么本官就告辞了,回头咱们再具体商量。”郡丞的声音响起。
“恭送大人!”那两人的声音响起。
房奕青闻言急忙躲进了屋外的墙角阴影里。
果然,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径直走出了县丞的院门,从那背影看去,应该就是那位郡丞无疑。
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以后,屋里再度响起了主簿的声音:“徐兄,这剩下的五万可不够救灾啊。”
被称为“徐兄”的县丞道:“救什么灾啊?这五万到时候咱们就分一分了。救灾的事情,既然苏氏敢拿,他们必定已经有了对策。”
一阵压抑的笑声响起,随后屋里的灯光一灭,那两人也先后走出了屋子,朝向院门走去。
回到自己的签押房之后,房奕青脸色铁青地坐下。
在这个季节里,洪涝干旱的灾害都不可能,毕竟大河已经封冻,而冬季里就算不下雪旱情也要到了春季之后才能显现,至于蝗灾之类也不可能在这隆冬之时。说三天后就会有大难,他是不信的。
那么,那位郡丞为何那么笃定地断言一定会有大难?
一、风起苍西67.书吏和狱卒
难道他家那位客卿真的能掐会算?
什么占卜算卦之类的把戏房奕青是不信的,但要说能预判天象、再根据天象来断定大河要决堤,房奕青也是不信。这到并非因为不能这样推断,而是因为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什么自然灾害的。
按照去岁的整修、这河津历来最大的暴雨也不可能让大河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