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袋大豆被扛上驳船,雄二拿着那张油污的放行条和物资清单,走向瓦西里。瓦西里依旧沉默,只是伸出带着厚皮手套的大手。
雄二将单据递过去。瓦西里看都没看,随手塞进外套口袋。然后,他同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厚油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扁平小包裹,递向雄二。包裹不大,却异常沉重。
雄二接过包裹,入手冰冷坚硬。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盘尼西林!张大夫急需的“柴火”!他用二十吨日军仓库的“废料”,换来了这些价比黄金的救命药!
交易完成,双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瓦西里转身,如同移动的冰山,走回了驳船。水手们解开缆绳,驳船发出沉闷的汽笛声,缓缓驶离了破旧的13号泊位,向着江心驶去。
“走!”雄二低声对原田和司机说道,转身快步走向卡车。
黑色的福特轿车依旧停在阴影里,像一条潜伏的毒蛇。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压抑。原田抱着那个冰冷的油布包裹,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身体不住地颤抖。雄二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在等。等特高课的反应。是立刻发难,还是继续放长线?
卡车驶回南岗后勤仓库。当雄二拿着签收单(瓦西里根本没签,但藤田不会在意这个)和那张空白的“废料处理款”收据(这是藤田留下的另一个钩子,等着看雄二如何“处理”这笔子虚乌有的款项)走进藤田办公室复命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藤田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秒,镜片后的审视意味更浓。但藤田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收下了单据。
“辛苦了,佐佐木君。处理得……很干净。”藤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雄二恭敬地退出办公室。他知道,暂时的平静,是用更大的风险换来的。特高课目睹了交易,却没有当场抓人,这绝非好事。他们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就是在等更大的鱼。而藤田那句“很干净”,更像是一种警告——我盯着你呢。
回到那间满是灰尘的统计办公室,原田立刻将门反锁,把那个沉重的油布包裹塞进雄二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雄二……吓死我了!那黑车一直跟着!瓦西里那家伙的眼神像要吃人!还有藤田少佐……”
雄二没说话,迅速解开油布包裹。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十个金属小盒。他打开其中一个,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玻璃安瓿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瓶身上贴着英文标签:**Penicillin**。整整三百支!伊万诺夫这次出手异常大方!
他迅速重新包好包裹,塞进自己带来的、那个半旧的帆布工具包最底层,上面盖上扳手、钳子等杂物。
“原田,”雄二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听着,今晚你哪也别去,就在营房待着。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事,就说全程跟着我,只看到处理了一批报废零件,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记住,是零件!”
“我……我明白!”原田用力点头。
雄二背起工具包,拿起一份仓库照明线路检修的申请单(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借口),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走向仓库深处。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暂时藏匿这批烫手的盘尼西林,然后等待与张大夫约定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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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深处,废弃零件堆积如山,光线昏暗。雄二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存放报废通讯器材的区域。这里灰尘积得老厚,平时鬼都不来。他搬开几个沉重的、锈死的电台外壳,露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铁皮柜。柜门锁早已锈蚀损坏。雄二用力拉开柜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破损的电话机零件和缠绕的废旧电线。
他迅速将油布包裹塞进柜子最深处,用废电线层层盖好,然后复原了外面的电台外壳。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个地方,是他这几天“巡查”时精心挑选的,位置隐蔽,寻常搬运工根本不会靠近。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的声音从一堆报废汽车引擎后面传来!雄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蹲下,屏住呼吸,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工具包里的扳手上!
黑暗中,一个穿着仓库工人工装、身形瘦小的身影,正蹲在引擎后面,背对着雄二,似乎在拆卸某个零件。他动作很轻,很专注,似乎没发现雄二的到来。
是仓库的维修工?还是……特高课的耳目?
雄二的心跳如擂鼓。他不敢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他藏东西。他缓缓地、无声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踩在松散的零件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那个身影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雄二退到阴影处,迅速转身,消失在堆积如山的货架迷宫中。他绕了几个圈子,才从另一个出口回到相对明亮的通道。
看来,这看似平静的仓库,比他想象的更加暗流汹涌。藤田的默许,特高课的监视,伊万诺夫的眼线,还有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仓库“幽灵”……每一双眼睛,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导火索。
他摸了摸工具包里那份空白的“废料处理款”收据。藤田留下的这个钩子,他必须尽快填上。而填上的方式,很可能就是下一场风暴的开端。三百支盘尼西林在他手里,如同三百颗定时炸弹。张大夫的“破冰船”请求,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冰城哈尔滨的夜幕下,那张无形的黑网,正随着每一笔危险的交易,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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