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这种东西,长得吓人不说,有毒还咬人,一直是许知言最讨厌生物名单上的第一名。
因此,当不小心陷进蜘蛛堆并被爬了个满身时,他比谁都崩溃,就差来个当场去世了。
更倒霉的是,在拼命甩掉那些蜘蛛的时候,他居然一脚踏进了树篱迷宫的领域中,就那么十分巧合。
巧得也让许知言顿时僵在原地,因为太过惊讶,甚至都忘了打落还在不断往上爬的秽物蜘蛛们,脑袋里反复回响着亡灵骑士说的那个奇怪忠告。
对了,他是不能走进迷宫的人……
可只有半只脚踏进这一小处地方,都没完全进去,应该不碍事吧?
许知言心存侥幸,然后,突然出现的白鸽就打碎了他的心存侥幸。
那只诡异登场的白鸽以一种更为诡异的方式飞进了他的胸膛中,与他融为一体,那一瞬间他也像被点了定身穴,立即动弹不得。
很神奇,他也对这白鸽感到很是眼熟,总觉得这只鸟眼中那股子傲慢劲好像在哪儿见过。
很快他就恍然大悟,毕竟这样特殊的鸟还是少见。
他想起来了,在被迫无数次观看镜湖覆灭的记忆前,那晚他坐在阁楼撕开白雾女妖给自己的记忆橡树叶,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极其相似的鸽子。
想,这个词似乎是个开关,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也是现实和幻觉之间的转换键。
因为,当许知言终于想起白鸽后,原本黑乎乎的迷宫中就突然射进几缕猩红血光,阴森打在人脸上,疑惑抬起头时,就好像有人开了灯,四周便都亮了。
不过,那光亮是源于自然光。
头顶居然是个正常傍晚,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天空了,但许知言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之前还站在树篱迷宫的他,现在却身处一片昏暗密林之中,米勒他们全都不见了,身边没有一个人。
……这是瞬移了?不对,与其说是瞬移,更像是梦境吧,因为这个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想开口说话都张不了嘴巴。
然后,又是莫名的觉得眼熟。
对了,这里,不是镜湖吗……
他从没去过镜湖,却比谁都要熟悉镜湖,因为已经在那些残酷的梦境中待过无数次,仅是站在这处无人的角落,耳边就仿佛已经听到了战火连天。
女巫们的悲鸣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才惊觉眼前突然泛红。
随着泛红,双眼也传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尖锐刺痛。
许知言疼得捂眼,蹲在地上差点昏死,恍惚中,眼前又闪过很多血屠镜湖的悲惨画面,全是他曾经看过的。
但是很快,一段从未见过的新画面就取代所有浮现于眼前——
镜湖覆灭那日的傍晚,神殿外血流成河,厮杀声震天,神殿内,有一双手伸出,从圣杯中抱出两个不该出现在战场的熟睡婴儿。
时光荏苒,匆匆几年过去,婴儿也长大成为孩童,一块石头忽的掷来,被砸得头破血流之时,有人指着鼻子骂他:“怪物!”
血,像是链接着什么的特殊之线。
因为,当那个孩子的额头开始滴血时,双眼也在滴血的许知言就和他共用了同一具身体:再睁眼时,他就变成了这个孩子,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到,无能为力。
他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这孩子的内心很哀伤,想抓住对方的手解释自己并不是怪物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接着就被对方的母亲狠狠推倒在地,让他这个怪物离他们远一点。
孤独的孩子擦去泪水,撑着沾上泥土的身体从地上爬起,膝盖还在流血,他一瘸一拐黯然离开。
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一片纯白扭曲晃了几晃,就成了漆黑的夜间森林。
一只小手牵着他在月光下前行。
森林太黑,亦或者这真的只是个朦胧的梦,他始终看不清小手主人的真面目,可很神奇,只是和这个人待在一起,悲伤的心就莫名平静下来了。
小手的主人说:“你才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我们要变得强大起来,要强大到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
他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一个陌生年幼的声音,那声音弱弱回:“可是,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