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离开靳城第一个去的县城。
穷苦,落后。
少有年轻人,还在县城里待着的基本都是老弱妇孺。
老人带着一个或两个孩子留守。
江海棠听带她的三大爷说,从这个县城走出去的年轻人,在外面要是有了孩子,就会把孩子送回来。
一年寄点钱回来意思一下,鲜少会回老家来。
经济条件不好,仅靠着种地难以挣到多少钱,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留守孩子到了岁数,再外出务工,就这么一代接着一代的循环。
毕县两个字戳中了江海棠死去多年的记忆。
她盯着温久盈的脸盯了许久,依稀想起一个人来。
“你是吴家村的,十年前,你告诉我说重病的家人是你奶奶,你是那个姐姐!”
江海棠想起来了。
三大爷在毕县开了个诊所,闲暇的时候会去毕县下面各个村镇义诊。
有一天诊着诊着,就遇到一个人,一路跑着过来想请三大爷去她家看看。
那时温久盈的奶奶已经从医院拉了回来,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毕县有习俗,死在外面,哪怕是死在医院的人,摆灵不可以在家。
像奶奶这种脑溢血预后不好的,不少家人会在人快不行的时候,租急救车或者直接用板车拉回去,让人死在家里。
温久盈本是想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她有钱,可以继续出着昂贵的ICU费用给奶奶续命。
可她的父母趁她去县城打零工的时候,签了放弃治疗协议书。
等温久盈下了班去医院,才得知人一早就被拉回去了。
从小养她长大的奶奶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没人打理。
温久盈沉默着收拾了全部,听闻县里有个老大夫今天到村子里义诊。
她挨家挨户跑过去找人,最终找到了江大夫。
江大夫无力回天,只能尽量让老人走的更舒坦一些。
温久盈永不会忘记,那个跟在江大夫身边好似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儿,在奶奶闭眼之后,偷偷跑回来。
像是跑了一段极远的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双眼睛灿如星辰,熠熠生辉。
她在她掌心塞了一颗奶糖。
江海棠帮了温久盈两次,也救了她两次。
好似一道明亮的光束,带着灼热的温度,将她从黑暗的泥沼里拉出来。
温久盈没有把这些告诉江海棠,她只点了下头,“是,你和江大夫帮了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