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村子里的人而言,汽车依旧是稀罕物,每进来一辆都足够吸引人出来观看。
李考兰在坐诊,江海棠便出去提饭。
诊所规模不大,就是个竹子搭建起来的小平房,外面一圈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
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房子,屋顶用一些当地的植物叶子活着泥巴盖上。
空地上有李考兰和江海棠两个种下改善伙食的蔬菜,不多,她们俩都不是什么种地人才,通常是撒点种子,能活能长出来就吃,长不出来就重新种,谁也没个心思说研究一下关于种地的学问,佛系得很。
诊所总共就两个人,李考兰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多年,江海棠跟着她学习,所有的活都需要她们自己来干。
有需要的时候,奎市的总部会送医疗物资过来,至于生活用品,就是李考兰或者江海棠开车进城去采买。
有网络,不太好,时常卡顿,电话费也贵,李考兰还会每天都上上网,她就发现江海棠除了和家人对话,手机里一个用作娱乐的软件都没有,有时候也搞不清究竟她是中老年人还是江海棠是。
在这里看到温久盈,江海棠是意外的,但也只有意外。
身上是松松垮垮的连体工装服,脚上穿的雨靴就是当地市场随处可见的款,相比温久盈精致的缎面白衬衫配黑色的宽松休闲裤,她糙得不行。
温久盈把保温箱从车上拎下来,喉咙滚了又滚,来前打好的草稿忘了一干二净,“我帮你提进去。”
“不用麻烦,谢谢你。”江海棠向温久盈伸出了手。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江海棠瘦得过分,伸出的手每一处骨节都娟秀却分明,露出的那一截手腕细的仿佛轻轻一掰就碎了。
“棠棠。”温久盈抓着江海棠的手,“好久不见。”
太久了。
江海棠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但她不是每换一个地方都会告诉江海藤,温久盈一路打听,找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她花了太久的时间来自我修复,可她离健康的状态越近,对江海棠的思念也愈发深重,时时刻刻反反复复折磨着她。
她太想她了。
江海棠淡淡笑笑,冲温久盈点了下头,把手抽了回来,“你把饭送到里面吧,麻烦了。”
转身时,疏离的笑容消失,眼眶却红了。
她迈着自以为从容的步子,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回房休息。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温久盈了。
从她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和过去的繁花似锦完全割裂开始,她删掉了所有跟温久盈有关的东西,她们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她以为她成功用最残忍的方式,削骨拆肉一般把温久盈从她的未来剥离,原来不是。
李考兰过来敲门想问问江海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江海棠只是摇头,“可能是要生理期,有点累,李老师先吃,不用管我。”
“那我看你今早还用冷水洗漱。”李考兰露出不赞同的眼神,“睡一会儿,饭我给你留着,醒了再热热。”
温久盈来的突然,走得也不拖拉,除了江海棠的村子,她还要去下一个村子送餐。
送完餐,她要回城里备晚餐。
旁的诊所的点都是聘请了厨师来做,只有江海棠所在的医疗点是温久盈下厨。
一连三天,早中晚,江海棠都能看见温久盈开着黑色的吉普车,从村口的泥路里开进来,停在她们院子门口。
安静送饭,除了第一次的“好久不见”,多余的话她从不说。
帮着把饭菜提进屋就会离开。
江海棠自问也是挺会看人,可她发现,三年不见,她看不懂现在的温久盈。
“棠棠。”这日离开前,温久盈忽然叫住了江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