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我把的不是脉,是人心
雪心丹的寒气还没散干净呢,窗外就传来了闹哄哄的人声。
云知夏撩开了窗纱,瞧见实证院前的青石板广场上,有百来号人,有的坐着,有的蹲着,那些铺盖卷堆得歪歪斜斜的,像座小山似的。咳嗽声、婴儿的哭声,还混着药香就这么飘进来了。
“王妃啊,赵典簿说老百姓天还没亮就来排队了呢。”小满把狐裘往云知夏的肩膀上拉了拉,“您才刚醒了三天,要不我去替您……”
“不用。”云知夏按住了小满的手。
她的指尖还透着青白的颜色呢,昨天夜里炼制雪心丹,元气都给耗光了,就像一口被抽干了的井。可是这时候看着广场上那些眼睛烧得通红的病人,喉咙里竟然涌起了一股热乎劲儿。这感觉啊,只有她前世在灾区免费看病的时候才有过呢,这是流淌在血脉里的医生的本能啊。
云知夏把狐裘裹紧了,走下台阶,晨雾里立马就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人认出她就是前天在药庐外面晕倒的王妃,哆哆嗦嗦地就跪下去了,嘴里喊着:“活菩萨啊!”
云知夏在诊台前站好了。
桌子上放着玉瓶、铜秤,还有刻着脉象图的竹简。
第一个来看病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额头烫得都能烙饼了,被家人架着,脚步踉跄地走上前来。
云知夏把指尖搭在少年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
这脉象啊,就像乱成一团的绳子,又弦又细还数得很呢。“毒入厥阴的话,还有得救。”她一睁眼,眼底就浮现出前世在实验室里分析毒素成分时的那种冷峻和敏锐,“去弄点温水来,把半丸雪心丹化开。”
少年的母亲端着药盏,手不停地抖。药汁刚喂下去,少年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还咳出了一块黑红的血痰。
云知夏按住少年的后颈,说道:“别慌,这是毒从肺络往外排呢。”
过了三口气的工夫,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睛也开始有了焦点。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呜咽:“醒了!我家柱子醒过来了!”
接着是一个穿着灰布衫的老妇。云知夏给她诊脉的时候,她那干瘦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云知夏的手腕,说道:“女菩萨啊,我家那口子昨天咳血了……”
云知夏抽回手,一边从玉瓶里倒出药丸,一边说:“脉象沉而且滑,这毒在肝脾呢。一天吃两丸,生冷的东西可不能碰。”然后她又扭头对小满说,“你记一下啊,厥阴经的患者咳了黑血之后,脉象会转缓;少阴经的患者要再加半钱竹茹。”
小满的笔在竹简上飞快地写着,墨还没干呢,第十个患者那原本紊乱的脉象就已经变得平稳了。
当那个咳得背都弯了的庄稼汉松开云知夏的手,脸上带着泪露出笑容的时候,广场上的欢呼声一下子就把晨雾都给冲散了——有的人举着铺盖转着圈,有的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就连屋檐下的麻雀都被吓得扑棱棱地飞起来了。
“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呵斥就像冰锥一样,猛地扎进了喧闹之中。云知夏抬眼一瞧,就瞅见太医院那边乌泱泱一片雪白的人潮涌过来。楚昭南穿着八品医正的官服呢,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抱着药箱的医官。那些人穿着皂靴,从青石板路上走过,把路上的碎冰都踩得嘎吱嘎吱响。
“云氏啊!”楚昭南那白花花的胡子在风里抖个不停,手指头都快戳到云知夏的鼻尖子上了,“你拿活人来试药,把《黄帝内经》里‘先方后药’的训诫都扔到哪儿去了?你用大活人去赌药丸有没有效果,这和那些搞巫祝的有啥区别?”
他身后的那些医官也都跟着起哄:“咱太医院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邪门歪道的事儿!”“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嘛!”
云知夏就盯着楚昭南那发红的眼尾,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朝着小满那边抬了抬手,说道:“去拿十份血样来。”
很快,小满就递过来一个青瓷盘,那盘子里的玻璃管里盛着十滴暗红色的血珠。
云知夏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玉瓶,把琥珀色的药水往玻璃管里滴。第一滴下去,血珠的边缘就泛起了淡红色;第二滴的时候,那原本黑褐色的血就开始翻腾涌动起来;等到第三滴药水落进去,嘿,那十管血一下子全变成了鲜活的朱红色。
“楚大人,您刚刚说我在试药。”云知夏捏起一管血,举到楚昭南的眼前,“那您倒是告诉我,这被弄脏了的血,是中了雪心丹的毒才这样的呢,还是本来就是黑的?”
楚昭南的瞳孔一下子就剧烈收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