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禁锢了无数绮年玉貌与勃勃野心。
凤藻宫内,元春屏退左右,只留了两个心腹宫女在殿外守着。
她并未如往常般对镜理妆,或是翻阅那些诗词集子,而是伏在临窗的书案前。
案上摊开的,竟是几本厚厚的医书药典,以及一些关于香料配伍的杂记。
这些都是她借着省亲后与家中联系的由头,通过可靠渠道,从薛家、贾府那边悄悄搜罗来的。
薛家经商,各地奇珍药材见识得多;贾府如今开了技能班,医药亦是其中一课,虽只是基础,但整理出的笔记方剂却颇为实用。
元春深知,在这吃人的后宫,美貌与才情固然是资本,但一副康健的身子、一些不显山露水的养生之道,或许才是更长久的倚仗。
更何况,祖母密授的“紧跟皇后”之策,更需要恰当的时机与方式去靠近。
她纤细的指尖划过书页上关于“理气解郁”的篇章,目光停留在“佛手”、“香橼”几味药材上。
旁边还有薛宝钗附上的一页小笺,细说了此二物制成香橼干或蜜饯,置于室中,其清冽之气可舒缓胸膈,开散郁结,尤宜季节交换心神烦扰之时。
元春默默记下,心中暗忖: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看似尊荣无限,实则劳心劳力,近日观其气色,眉宇间似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倦意……
正思量间,殿外传来宫女轻柔的通报声:“娘娘,坤宁宫来人传话,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元春心神一凛,忙合上书册,仔细收好,对镜整理了一下并无半分逾越的仪容,确保发间只簪着符合规制的珠钗,身上是端庄的宫装,这才扶着宫女的手,款步向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内,气氛一如既往庄重肃穆。
皇后端坐于上首凤座,身着明黄色常服,虽保养得宜,但眼下的淡淡青影和眉宇间那一丝难以化开的倦意,却未能完全掩饰。
底下坐着几位前来请安的嫔妃,皆是小心翼翼,说着些不痛不痒的吉祥话。
元春依礼参拜后,皇后赐了座,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语气温和却带着惯有的疏离:“贤德妃近日在宫中可还习惯?本宫瞧你气色倒比先前更好了些。”
元春微微垂首,声音恭谨柔顺:“劳娘娘挂心,臣妾一切安好。不过是近日读些杂书,学着调理身子,不敢有负娘娘平日教诲,需得保重自身,方能更好地侍奉皇上与娘娘。”
她说话时,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掠过皇后的面容,将那抹倦色看得更真切了些。
皇后闻言,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哦?读的什么杂书?莫非是那《海棠新刊》又出新的一期了?”
她对元春近来时常提及的家中刊物颇有印象,只觉其中内容清新别致,不落俗套。
元春抬起眼,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腼腆的笑意:“回娘娘,并未。是家中偶然寻得的一本前人留下的医理杂记,上面记载了些简便的养生之法。臣妾瞧着有趣,便记下了些许。”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说道,“譬如上面提到,这春夏换季之时,人易感烦闷,气血不畅。若取佛手、香橼这类清香理气之物,切片阴干,置于室内或随身佩戴,其清芬之气可理气和中,舒缓心神。臣妾觉得此法平和,不似汤药猛烈,倒是雅致。”
她的话语清晰柔和,全然一副小女儿家得了新奇玩意与长辈分享的模样,不见半分刻意与谄媚。
皇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