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那方沉重的铜印一下推到旁边,慢悠悠、拿腔拿调地说:姜内谒者,这可是动用国库的要紧事务,按照规定呢,需要先呈报给少府令大人知晓,等三天之内没有异议了,才能放行……您还是先回去等着吧。
哼,这分明就是典型的官僚做派,拿规矩当挡箭牌,实际上是在掂量我的分量,看我好不好拿捏。
我笑了。
但笑意根本没到达眼底,心里冷得像块冰。
我缓缓地从袖子里取出嬴政亲笔批复的那份竹简,当着他们的面展开,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那段朱红色的批文,声音不大,却像金石掷地一样,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震得他们耳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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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我把竹简轻轻卷好,然后拿起那枚代表着皇权、沉甸甸的铜符,的一声重重放在案几上。那声响,震得案上的铜匣子都轻轻跳了一下,更像是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从今天起,我的目光扫过他瞬间变得惊恐的脸,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凡是阻碍农政司办事的人,无论官阶品级高低,一律视为抗旨不遵!你,现在还要我回去等三天
那守库吏的脸色地一下由白转青,额头上冷汗涔涔地往下淌,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手忙脚乱地、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把印信和钱款恭恭敬敬地奉上。
我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他们压抑不住的、带着惊恐和不服气的低语:一个宫婢出身……竟敢真的立衙建制……真当自己是商君再世了么……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他们啊,根本不懂。
真正的权力,从来不在乎头上戴的冠冕有多华丽,也不在乎身上穿的官袍有多气派,而在于你到底能不能实实在在地调动资源,去改变现状,去做成事情!
回到住处,我立刻让阿芜清点核对钱粮和名册,又召集了几名信得过的女官一起商议合适的人选。
这几天,咸阳城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人说我僭越妄为,坏了规矩;也有人说,或许我真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我心里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地里酝酿着。
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了三天,以淳于越为首的儒家博士们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他在博士官署的集会上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农政司就是个非法的衙门!这是无视祖宗定下的法度,是在动摇国家的根基啊!姜氏一个妇人,靠着一点恩宠,擅权乱制,她的罪过,比当年的嫪毐乱政还要大!更有一些激进的儒生直接上书,引经据典,请求嬴政下旨,废除妇人干政这个恶劣的先例,以正视听,安定天下。
几乎就在同时,阿芜带回来了更糟糕的消息:三辅之地的很多县令,对朝廷的政令阳奉阴违,用各种理由拒不配合农教吏进入乡村开展工作,有的甚至暗地里煽动乡民,把我们派去的人直接堵在村外,连门都不让进。
我端坐在案几前,听着阿芜的禀报,手指关节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面。
不行,愤怒只会让人失去冷静的判断。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了当年在骊山屯田营的画面——那时候也是先选了一个营来试行新法,见到成效之后,其他的营就争着抢着效仿了。
暂停全面推广。我提笔蘸饱了墨,在一张白绢上写下两个大字:**试点**。
传我的命令,所有农教吏立刻集结。我们只选一个县,就选渭南。把所有能调动的资源、人力、物力,全部集中到这里,把渭南给我打造成一个农改特区!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我又看向跟着我从骊山一路过来的女官程素娥:素娥,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每天详细记录渭南试点的粮食产量变化、真实的民情反应、还有投入的成本这三项数据,汇总起来做成《旬报》,每十天一次,直接送到宫里,呈到陛下的案头上。
他们不是要打口水仗吗?不是要引经据典地争论吗?
我偏不跟他们玩这一套。
我要用他们谁也无法反驳、铁一般的事实,来堵住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