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卷沉甸甸的任命诏书回到住处,阿芜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姐姐,您现在是正经的军需参议了!这可是大秦开国以来头一遭有女子担任实权官职啊!
我苦笑着把诏书随手扔在案几上。这玩意儿看着风光,烫金的帛面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可实际上就是个烫手山芋。赵高那伙人现在指不定在哪个阴暗角落里憋着坏水呢,就等着看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怎么出丑。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少府就派来十几个小吏,抬着三大车竹简,哐当哐当地堆在我那间小值房门口。那竹简堆得跟小山似的,差点把门都给堵死了,扬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姜参议,领头的官吏皮笑肉不笑地说,眼角还带着没擦干净的眼屎,这些是您要查的历年军粮仓储账目,丞相吩咐了,还请在三日内核对完毕。若是延误了军机大事,这个责任。。。。。。嘿嘿。
阿芜气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三天?这分明是刁难!光是搬运这些竹简就得花上半天功夫!
我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卷,好家伙,上面的字迹潦草得跟鬼画符似的,墨迹深浅不一,数字更是涂改得乱七八糟,这里划掉一笔,那里添上一划,看得人头晕眼花。这要是一个个仔细核对,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看不完。
但我心里门儿清——他们越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刁难,越是说明这账目里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芜,去把咱们的人都叫来。我卷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今天咱们就来个快刀斩乱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查账!
不到一个时辰,十个识字的宫女太监就挤满了我的小院。这些都是我暗中培养的心腹,个个都跟我学过现代的复式记账法,打起算盘来噼里啪啦响。
听着,我站在台阶上发号施令,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裙摆,咱们不按老法子来。你们就查三样:入库和出库的数字对不上的一律用朱砂标红;同一批粮食出现两种不同单价的一律用藤黄标黄;账目上有涂改痕迹的一律用石青标蓝。
这套方法是我从现代审计学里简化来的,专门对付这种刻意制造的糊涂账。颜色区分一目了然,任他做账手段再高明,也逃不过这一关。
果然,才半天功夫,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
姐姐您看,一个小太监指着标红的条目,声音都在发抖,这批从河东郡运来的粟米,入库记的是五千石,出库却变成了六千石,凭空多出一千石!这要是按市价折算,就是五百金啊!
另一个宫女也发现了猫腻,气得嘴唇发白:同一批从蜀郡运来的小麦,在甲账上是每石三十钱,在乙账上就变成了五十钱。这一进一出,差价全都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最离谱的是,有个老太监发现三年前的账目上居然有今年才启用的新印鉴。这作假做得也太不走心了,简直是把人当傻子糊弄!
我把这些证据一一记录在特制的表格里,心里冷笑:赵高啊赵高,你这是在给我送人头呢。就这点做账水平,也好意思在姑奶奶面前班门弄斧?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抱着整理好的证据直奔丞相府。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打湿了我的鬓发。
李斯显然也没睡好,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他看到我呈上的账目分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这是你三天内查出来的?
回丞相,我故作谦虚地低下头,只是用了些取巧的法子,让问题一目了然罢了。
他仔细翻看着我我用不同颜色标注的问题条目,越看脸色越沉。当看到那个凭空多出来的一千石粟米时,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国帑竟然被蛀空至此!
我心里暗喜,面上却装作惶恐,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丞相息怒,或许。。。。。。或许是记账的人一时疏忽了。。。。。。
疏忽?李斯冷笑一声,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连续三年、涉及三郡的军粮账目都能?这是把满朝文武都当傻子!
他当即下令,要严查此事。我趁机提出建议,声音轻柔却坚定:丞相,若是沿用旧法查账,只怕查到最后又是一笔糊涂账。不如让奴婢带人,用新式记账法重新核算?这样既能提高效率,又能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脚。
李斯盯着我看了半晌,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穿,终于点头:准了。需要多少人手,你直接去少府调派。若有谁敢阻挠,就说是我说的。
有了丞相的支持,我立刻拿着令符去少府要人。那些原本趾高气扬的官吏现在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似的,乖乖拨给我二十个精通算术的书吏。
我们像梳子一样,把那些陈年旧账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白天地点数目,晚上核对账本,烛光常常亮到三更天。
这一查可不得了,简直捅了马蜂窝。
光是云中郡一个粮仓,三年内就有五万石军粮不翼而飞。更离谱的是,有些粮食明明已经霉变报废,账上却还在正常流转,年年都在申请维修仓廪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