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紧紧握在手,庄聿白踩上一架小梯。孟知?彰接过刘叔托着的木盘,紧紧守在旁边为庄聿白看扶着小梯。
近二十年未曾修剪,藤枝随意生长?,肆意蔓延,这种自然生长?状态倒不是不行,只是难免留下病患虫患。枝条叶片过于浓密,透气采光差,也影响葡萄植株成?长?。
攀上葡萄藤条的一瞬间,庄聿白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更好更快更科学让这棵近二十年树龄的葡萄树重焕新生:他?切开枯藤,他?除去病叶,他?将长?势过快的新枝也剪去一截,适当控旺……
或许出现了幻觉。
每片叶字、每个枝桠、每条藤蔓剪下,庄聿白都会听到一声极深沉、极悲凉的叹息。
那不是修枝剪叶,那是骨肉碎裂的声音……
修整过后的葡萄架,疏朗不少,抬头已经可以瞥见晴好的天光。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漏下来,丝丝缕缕,缠上云鹤年瘦长?又苍白的手指,缠上袖口处露出的半截手腕。
阿瞻喜欢牵自己的手腕,还会偷偷使坏,指腹不时摩挲腕上的那点红痣。
光线轻摇,云鹤年眉间舒展,似感受到一点久违的温暖,如?阿瞻覆在自己手背的掌心?,永远那样体贴,那样安心?。
云鹤年抬头,眸底光点斑斑。当年阿瞻的笑容,也是这般让人沉醉,让人不由沉溺。
不知?过了多久,云先生忽然起身?,一言不发急匆匆朝门外迎去。
云无择忙跟上去扶住。透过单薄的衣袖,阿爹瘦弱的胳膊在微微发抖,整个人都在微微打着颤,口中似在呢喃一个名字。
“……阿爹。”云无择试着小声唤了声。
云鹤年站在原地,眸中一怔,良久缓过神来,似有?不甘地将迎到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叶间风起,他?恍惚以为……
是故人归来。
第55章移栽
葡萄树上?修剪下的藤条枝叶,齐整堆在云家院内的那方?青苔之上?,一片叶子、一根细蔓也没少。
以现代科学的冰冷视角来看,这些藤条多数不符合扦插标准,而?且葡萄最佳扦插时间在春秋两季。但在庄聿白眼中,眼前这些枯藤细枝,就是最好的扦插藤条;当下时节,就是最好的扦插时间。
每两个芽点?截为一根,庄聿白尽最大可能截出120根扦插枝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备好的竹篮中。干苔吸足水铺在篮中,保持枝条新鲜湿润。
云鹤年从?旁全程看着,不说话,只静静坐在椅子里。云无择却觉得阿爹的视线一会儿很远,一会儿又很近,多数时间似乎并不在看眼前的修剪场景。
留下的残枝断叶,刘叔仔细收起?来,和往常一样送去院外坟墓旁的落叶冢好生埋葬。
孟知彰和庄聿白带着一篮枝条,正要起?身?辞别。云鹤年站起?来,缓步走近,就轻轻掀开篮中湿糯的苔藓层,伸手抚摸其下的新切伤口。
就像一场告别,独属于他?自己的告别。
新生,终归要以裂骨之痛为起?始。这是必经过?程,这也是逃不过?的代价。
和这一篮葡萄枝条一起?带回家的,还有一篮山中收集的腐殖土,庄聿白计划用来做葡萄扦插苗初期生根阶段的培植土。
此前的庄聿白满腔热血,对葡萄藤志在在必得,也自信有能力?说服云先生让他?修剪葡萄藤,所以他?早用当年生柳树枝,自制了一大桶“生根水”备在那里。
可满满一篮葡萄枝藤带回来后,庄聿白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意?气扬扬,更没有得偿所愿后的踌躇满志,甚至有些怅然若失,闷闷的,带着淡淡的忧伤。
无论从?哪个层面讲,这些葡萄枝藤,都值得被珍重再珍重地对待。
庄聿白用山中带回的腐殖质和家中制作的肥料配比出葡萄专用培植土,在菜园中开辟出一片只有小半天?日晒的地方?来育苗。
所有枝条从?篮中取出后,在生根水中泡了两刻钟,趁着日头偏西、阳光温和的时段,一根一根插到疏松透气的培植土中。每隔半尺远一棵。藤枝直立,上?芽点?朝上?,将下芽点?没入土中。
孟知彰不是不好奇庄聿白如何说服的云先生。但庄聿白不主动开启这个话题,他?也绝不会越界半步去窥探。
按照庄聿白的指示,孟知彰给每根枝藤浇透水,又将篮中干苔铺在枝藤根部,说有助于蓄水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