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到现在都没?消停,姑娘休息一下吧。或者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预备着。”
苏晗垂眸不语,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手炉套子上的那只鸳鸯,良久,忽然?视线转向窗外。
“怎么又落雪了??”
薛启原到家时,西?跨院已经熄了?灯。
他命身边小厮动作轻些,莫要吵到家中人。
听着那院慢慢没?了?声音,软枕上的苏晗也缓缓闭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东院动静又起?。声音不大?,苏晗还是听到了?。
“这么晚,怎么还有人进出?”
“姑娘怎么还没?睡?”墨儿拿了?盏灯,披着罩衫走过来,“是位郎中,带着个药童,应该从东角门悄悄进来的。”
薛启原此行?受了?点外伤,好在并不严重。白?天人多口杂,兴师动众请郎中来看多有不便,想着夜里悄悄请来包扎一下。
不过他最?不想惊扰的人,还是惊扰到了?。
三年来,苏晗第一次跨进东院的门。
她慢慢走在丈夫庭院的石子路上,每走一步,眉眼?不淡定地跳一下。似乎想凭着眼?前看到的一草一木来猜测、构建那人素日的生活场景。
出来打水的小厮,一下愣在当地,他还以为自己眼?花。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会出现少夫人?
他张张口想问句少夫人好,不管怎么努力,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房内等水,近侍见取了?这半天还没?进来,出门来寻。廊下一眼?看到拾阶而上的苏晗,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他,此时脚下竟也不听了?使唤。
“……少夫人。”
哑然?一声,房内所有目光汇聚到门口。
披着一身夜色,苏晗走了?进来。
薛启原端坐在榻上,衣襟半敞,坚实?的肌肉线条半掩半露,左臂有一条两寸长的新伤,索性伤口不深。郎中清理过后,药童正准备上药。
薛启原后背紧绷,喉结暗不可察地滚了?滚。方才无意间紧握的拳让伤口微微开?始渗血。
房内像被冻结,连一丝呼吸声都没?了?。
苏晗向前走了?一步。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天不早了?,大?公子,好好休息。”
见人要走,榻上的薛启原忙起?身追过来几步:“你略站站,我有话……同你说?。”
素来沉稳持重的他,此刻语气中竟带出一丝鼓足勇气后的慌张,甚至胆怯。
众人一愣,登时明白?,满屋人一齐速速向外撤。
连擦药擦到一半的药童,也跟着起?身就跑,剩下一半的药膏涂不到薛启原胳膊上,便全抹在了?自己手背上,边跑还边怪罪自己速度怎么这么慢。好不容易跨出门槛,又忙慌慌折回来,识趣地将房门掩好。
房间空气一时凝固下来。
“说?吧。”苏晗语气如常。
她故意将视线偏开?,并没?有看人。
夜已深,方才安寝的苏晗早卸了?钗环,鸦羽青色松松挽着。急着出门,一袭素雅居家衫裙外只简单罩了?件斗篷。灯影晃动,柔光下的苏晗恰似初见之时,站在那株漏满阳光的荔枝树下,娴静,温柔。
薛启原从怀中掏出一份契约,喉结滚了?下,“我在东市新盘了?三间铺子,我让小厮写在你名……”
话甚至还没?说?完,背影转身离去,将门打开?,快速走进那夜色,利落又决绝,没?有分毫犹豫。
夜风当头?盖过来,冷到骨子里。苏晗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脚步迈得又急又快。行?至跨院影墙时,脚下却不自觉停住。
“晗儿。”有人追至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