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摊子,其实根本算不?上。不?过一块零七碎八的旧毡毯子铺在一块草席上,手工制作的物?件一摆,便成了这位老妇人的生计所在。
枣红色毡毯很旧,边缘早已褪色,整理得却?算干净。上面的这些毛毡小物?件摆得齐齐整整,做工更是细致不?含糊。
讨生活不?易,祖孙二人做事态度却?认真到近乎虔诚。
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笑?脸圆圆红红,带着股机灵劲头,见这么多生人围上来,眼?睛中登时露出警觉,下?意识伸出手臂挡在奶奶前面。
庄聿白笑?着蹲下?来,视线与小男孩齐平。
“小朋友,你这只毡毛小羊多少钱?”
小男孩回头看看奶奶,得到允许后?,微扬下?巴道。
“三文钱!”
声?音洪亮,气?势也不?弱。
庄聿白眼?睛更弯了,指了指毯子上的一排毛毡小动?物?:“那这一堆,一两银子,可以不?可以?”
小男孩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奶奶,一两银子是多少,够我们买米么?”说着,声?音又低下?去,揉揉小肚子,“……我想吃热热的米粥。”
边境之地苦,战争阴影下?,性命都难保,食不果腹自然再正常不过。
四海之内皆兄弟。战争并非这老妇人发起的,她?不?仅不?是战争的既得利益者,甚至与边境这边的普通百姓一样,深受其苦,家中房屋牧场尽毁,财产尽失。风烛残年,只能靠手上这点毛毡手艺,养活这样一个孩子。
钱袋在然哥儿那,庄聿白碰了碰然哥儿,却?见对方?在那愣神,手里拿着一只毡毛小骆驼。
“喜欢?”庄聿白笑?笑?,“我们全部买下来如何?”
然哥儿回过神来,忙笑?着道歉,掏出银子给他家公子:“听公子的。”
等那块碎银子递到老妇人面前,她?一下?呆住,她?早不?记得上次自?己看见银子是何年何月,一旁有人提醒他接过去,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哄她?老婆子开心,是真的要用这一两银子买她的毛毡。
“公子使?不?得,哪里用得上一两银子,这些,这些30文就够了。”
买主和卖主就银钱问题撕扯半天,最后?还?是卖主让了步,扯着袖子擦拭浑浊的老泪。
“这位公子,不?仅人长得像那画里的仙子,心肠还?如此和善,您就是神仙下?凡吧?”
“格桑婆婆,您面前就是位神仙,货真价值的神仙!”一旁的吴茂才笑?说,“掖池城外开垦出来的那些粮田,您不?是说,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么。就是这位神仙!”
那妇人闻言大惊,当即整理下?衣衫,小步绕过毛毡,扑通跪倒在庄聿白跟前就是磕头。
“能见到神仙下?凡,是老婆子几世修来的福气?!神仙公子,求你也跟我们显显灵。我们那边与掖池虽隔着界石,但两地也就隔着几时里路,掖池能开垦出粮田,我们那边也一定能种出稻谷,求求神仙公子,也救一救我们吧!求求了!老婆子跟您磕头!您喜欢这毛毡,不?要钱,全都跟您!您若喜欢,我回去多做一些给您带过来!”
老婆子边求边磕头,或许触及什么伤心事,竟呜呜咽咽哭起来。
庄聿白哪受得了这份大礼,忙和薛启辰一起将人扶起来。
“你我虽为异族,但天下?之人都能吃饱穿暖,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庄聿白皱了下?眉,“不?过并非我不?能帮您。而是即便我将这垦田之法告诉您,您老人家回去也未必能开垦出粮田。”
“神仙公子,老婆子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让我种出粮食,将这个孙儿养大成人,哪怕您要我这条老命作为交换,老婆子也是愿意的!求神仙公子开恩,求神仙公子开恩,求神仙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这苦命的孩子!”
庄聿白一脸为难,叹口气?:“并非我不?帮您。我们所垦荒之地,是从官府手中购买的,是经官方?授权认证、过了明路的,之后?我们也会正常纳税缴粮。贵乡究竟是何政策,允不?允许垦地,垦出后?如何管理,这所有的问题,并非你我能决定。若是您一意孤行,万一惹出祸事来,就得不?偿失了。我这样说,不?知道您能不?能明白?”
那老妇人自?然听不?懂什么政策什么管理的,但她?能明白不?论自?己如何再求,垦田之事,眼?前的神仙是不?会答应自?己的。
她?虽不?识字,眉眼?高低还?是懂。
毕竟人家是汉人的神仙,而她?属于异族,还?是时常攻打汉人的异族。
人家没将自?己驱逐出去,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自?己在这里出摊讨生活,自?己原该感恩戴德。这垦田之法,是人家自?己的神仙给自?家百姓谋福利,自?己一个异族,本不?该开口的。眼?下?自?己这般哭闹,简直是给这神仙公子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