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油盐不进,段暄光心知求情没戏,红着眼尾将层层叠叠的喜服褪下,等脱到最后一件时,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手指都在发麻。
他看了一眼戚求影的脸色,后者仍是岿然不动,面若寒霜:怎么,要我帮你?
我自己来!段暄光被他一激,怒气冲冲地脱掉里衣,下一刻却被人掰着肩膀往床上带,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圈,两膝落在榻上,他下意识反抗,却被戚求影握住细瘦的后颈,像只被按住的白鹤,越是挣扎,就越引人折断。
跪好,抬臀,戚求影靠近了些,段暄光背对他伏在榻上,闻言后腰都羞出一片粉来,他肩背玉白,微微颤着,下一刻就感觉有人从后面贴了过来。
戚求影衣衫未褪,严严实实,一丝不苟,他从背后揽着段暄光,心绪却不能平:你口口声声说小狼不是我的,现在却在床上和我做这种事新郎官尸体还在榻下没凉透就看着你移情别恋,他会不会死不瞑目?嗯?
戚求影平日里只是话少不爱与人交往,不代表他说话好听,比起段暄光那些小打小闹的讨厌你坏狼云云,他更知道诛心的话该怎么说。
段暄光被他羞辱,果然浑身都僵住,却一语不发,戚求影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可恨:我问你小狼到底是谁的?
他等着段暄光回答,对方却像是和他置气一般,怎么都不肯开口,戚求影心觉异样,刚要把人抱起来,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呜咽。
那是被欺负狠了,近乎崩溃的泣音,戚求影动作一顿,他揽住腰把人抱起来,却见段暄光两只眼睛都红了,眼泪悄无声息地往下掉,连大红被褥上都已经被哭湿一大片。
他眼睛在下雨,却淋在戚求影心上,那些翻腾的恶念也仿佛被淋湿,最后变成了钝钝的疼。
我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哭?他抬手擦去段暄光眼下的泪水,是段暄光先认不出自己,还要怀着自己的孩子嫁给冒牌货,他还没委屈,段暄光委屈什么?
段暄光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像被大雨打湿的鹌鹑,戚求影见状只能服软:是我不好忘了你怀着小狼,不能伤心。
段暄光果然瞥了他一眼,下意识擦了擦眼泪,破坏破摔:我就是不认识你你威胁我双修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么坏的话?
不认识?戚求影只记下这三个字,他神色又阴郁起来,惹得怀里的人又抖了抖,察觉到畏惧的情绪,戚求影很快就收敛神情:没关系,我知道是他引|诱你误入歧途,是他蛊惑你,是他使诡计让你忘掉我对不对?
他语意冷静,目光却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比刚才欺负人时更让人难以承受,段暄光逃不掉,也躲不开,只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其中:我不知道你不要再吓我了
戚求影温声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就可以了你好好留在我身边,我不逼你双修,也不随便杀人好不好?
他说着又把段暄光层层褪尽的衣袍又重新穿上,指了指榻下的尸体:你呆在这里,我去把他处掉只要看不见你就不会想起他。
话毕不等段暄光阻止,他已经拎着自己的尸体出了门。
门外不依不饶的亲朋宾客已经消失不见,热闹的薛家此刻寂静如鬼宅,整座渔村的渔民也消失不见,戚求影却顾不上那么多,他拖着血淋淋的尸首,一路到了海边,将尸首扔进了海中。
看着大浪将尸首卷走,他心中终于安定下来,这种手刃自己的感觉非但不毛骨悚然,反而让他痛快,他垂目看着海水,却无意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孤寂狂妄,恶念缠身,不像超然世外的仙君,更像走火入魔的邪徒。
这幅鬼样子,难怪段暄光认不出。
察觉出异样的一瞬,他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智顿时回笼。
他在无上殿苦修多年,为什么会修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在左右他的心绪?
他心中久违地生出一丝悔意,从看见肉魂果开始,他的情绪就被某种东西推着走,一开始他以为是落水的虞探微,紧接着是那个在水底化形的另一个自己。
可细细想来,真正牵动他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而现在那个人又好巧不巧失忆了。
真的是巧合,还是说这里只是一场为他精心构筑的梦境?
他重新回到薛宅,段暄光果然很听话,一直待在新房之中,地上大团大团的血迹提醒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而戚求影只是静静看着榻上的人。
对方刚哭完,眼尾还带着红,现在又变成了小寡夫,人畜无害又可怜巴巴。
戚求影心中一动,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慢慢走上前:我以为你会趁我不在逃跑。
段暄光却道:这里四面都是海我要跑到哪里去呢?
戚求影坐在他身边:我杀了你夫君,你不恨我吗?
段暄光不解他的阴晴不定,也不敢胡乱回答,只是往前凑了凑,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只要照顾小狼的就是夫君现在你是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