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英盯着她,那眼神里燃烧着绝望催生出的疯狂。
“我们家,只有你识文断字,只有你读过书!”
“你去考!”
“给娘考个官回来!考个状元回来!我看到时候,谁还敢欺负我们姜家!”
整个院子,瞬间落针可闻。
大哥姜山手上的血都忘了疼,二哥姜河抡起的锤子僵在半空,三哥姜川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就连旁边吓得不敢出声的丫鬟仆役,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表情看着孙凤英。
疯了。
夫人一定是急疯了!
让小姐去考科举?还是个女子!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被摇晃得几乎要散架的姜黎,却异常的平静。她扶着门框站稳,还抬手抚了抚胸口,压下喉头的痒意,轻咳了两声。
然后,她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己已经疯魔的母亲,问出了两个让所有人大脑都停止运转的问题。
“女扮男装?”
“考场查验身份,严吗?”
孙凤英一愣。
姜黎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又追问了一句,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饭。
“这次恩科,是考诗词歌赋,还是考经义策论?”
这种将满门抄斩的滔天大罪,当成一个项目可行性报告来分析的冷静,让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都碎裂了。
“考……考策论!问强国富民之策!”孙凤英下意识地回答。
“好。”
姜黎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彻底傻掉的三个哥哥,目光从他们呆滞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是最快的路。”
“绕开工部那个尚书,直接把我们的‘新产品’,展示给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那个‘客户’看。”
她的话,哥哥们听得半懂不懂。
可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本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大锤,竟自己撑着门框,一步步走了出来。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先是扫过木板上那张他从未见过的、堪称神来之笔的风箱图纸,最后,落在了自己那个最柔弱的女儿身上。
他看到了那张苍白小脸上,与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一种沉静到可怕的坚定。
他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走到院中,在那排兵器架上,抄起了平日里用来开坯的、那把足有八十斤的八角巨锤!
他高大的身躯立在院中,像一座沉默的铁山。
然后,他猛地将巨锤指向自己三个已经完全吓傻的儿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惊雷般的咆哮。
“听见没!”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什么铁都别打了!铺子给老子关了!”
“把京城里所有书行的书,不管是什么《四书五经》还是《奇闻异志》,全都给老子搬回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震得整个院子嗡嗡作响,也震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恐惧。
“妹妹要什么,就给她造什么!”
“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们三个也得给老子搭个梯子,亲自爬上去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