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签过文契后那匠人喜形于色的模样,便知这价钱还是给的太足,只怕匠人还是大赚了一笔。
离开辅国将军府时,尤三姐一步三回头,眸子里满是不舍。陈斯远知其心结,便又劝说其来日也搬过来,尤三姐却笑着摇头不依。
陈斯远叹息一声儿不再多劝,回程时自是好一番怜惜。错非车程有些近,只怕二人便在车上成就好事儿了。
这日回得清堂茅舍,宝姐姐又来寻他。
待打发了丫鬟退下,宝姐姐便有些为难道:“早知瞒不住,莫不如前几日趁着老太太没回,便邀了林妹妹一道儿去瞧宅子了。”
陈斯远纳罕道:“老太太拦着不让林妹妹去?”
宝姐姐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老太太心思多,得了信儿后又让凤丫头领着——说是顺道儿让凤丫头散散心。”
她这会子侧坐在陈斯远怀中,陈斯远虽却不曾瞧见宝钗脸上的一抹笑意,却也听出宝姐姐语气中的一缕欢快。
陈斯远暗乐之余,不禁心道,是了,宝钗素来与凤姐儿不对付,如今贾琏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宝姐姐自是有些幸灾乐祸。
陈斯远便道:“左右是去瞧宅子,二嫂子素来知情识趣,再说如今天暖了,那胶乳营生又要忙乱起来,妹妹有的是光景去盘账。”
宝姐姐却笑道:“我原还想着让你多与林妹妹私下说说话儿,如今却怕是不能了。”
陈斯远哪里肯上当?
这几日趁着湘云住在宝琴处,陈斯远夜里没少偷偷往蘅芜苑跑,且二人情谊甚笃,陈斯远也将宝钗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宝姐姐心下自是拿黛玉当做了手帕交,可前世有句话说得好:既怕兄弟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宝姐姐便是这般心态!陈斯远若是许久不往潇湘馆去,宝姐姐便会提点几句;可若是陈斯远跑的勤了,只怕宝姐姐心下又要拈酸吃醋。
于是陈斯远便道:“林妹妹还没怎么开窍呢,这事儿不急。”
宝姐姐心下畅快之余,又板了脸儿道:“哪里就不急了?来年大比过后你便要搬出府去,到时总要给林妹妹一个说法儿。”
宝姐姐越是这般,陈斯远就越不敢吐口,当下遮遮掩掩含混过去,惹得宝姐姐反倒替黛玉好一番鸣不平。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琢磨着既然凤姐儿也去,干脆便带了晴雯、香菱、五儿一道儿乘车而去。
陈斯远乘车先走,过了两条街在巷口等候,足足过了两盏茶光景,才见宝钗、黛玉的车驾跟上来。
于是小厮庆愈往来勾兑一番,随即前车引路,朝着发祥坊而去。
巳时两刻到得地方,摘了额匾的辅国将军府中门大开,三驾马车鱼跃而入。
待到得仪门前停下,众人方才纷纷下车。
因内中已有匠人拆建,宝钗、黛玉便带了帷帽遮掩容貌,已成了婚自然无需如此,只打了腰扇遮挡太阳。
众人厮见过,陈斯远略略观量凤姐儿一眼,便见王熙凤难掩憔悴之色,随行丫鬟、婆子虽众,却少了平儿在旁。
陈斯远略一琢磨便知,惹祸的贾琏如今还关在祠堂,离不得平儿照料,这才没有随行。
那王熙凤果然识趣,厮见过后挤出笑意道:“我不过是凑趣,只在前头南厅吃些茶便是了,远兄弟还是领着宝丫头、林丫头去逛逛吧。”
黛玉别无二话,陈斯远正要应下,宝姐姐却道:“这可不成,我跟黛玉到底差了年岁,实在不知这宅子内情如何,说不得还要凤姐姐点拨呢。”
凤姐儿情知宝钗是在上眼药——让她随行?她正跟贾琏闹得不可开交,难不成一路眼瞅着宝钗与陈斯远眉来眼去?
凤姐儿便似笑非笑道:“我哪里知道宅子的事儿?再说如今日头正毒,总要让我吃些茶缓一缓,还是你们先去瞧吧。”
黛玉自是瞧出二人不妥,赶忙扯了宝钗嬉笑道:“宝姐姐若不去,那就可着我先挑了。”
宝钗顿时嗔笑道:“好好好,都可着你,你说东路就东路,说西路就西路。”
陈斯远顺势将凤姐儿让进南厅,返身领着宝钗、黛玉先行往东路院而去。
这辅国将军府修建得极为规整,坐北朝南,三路四进。单说中路院,前头有倒座厅,过了仪门是会客厅,再往后是主人家的正堂,最后才是倒座房。
东西两路与中路相类,区别是东路院儿的正房是勾连搭的屋顶,前三后三,足足六间房;西路院正房寻常,不过后罩楼起了三层,算是绣楼。
陈斯远领着宝钗、黛玉走马观花的瞧了一遭,两女便撇开陈斯远嘀嘀咕咕计较了一番,转过头才由宝钗道:“林妹妹瞧中了西路院,那我就选东路院好了。”
陈斯远暗自回想,好似西路院的确更清幽一些,绣楼前还有一处花厅,显是更得黛玉之意;那东路院正房广阔,入得宝钗之眼也不足为奇。
陈斯远笑着应允,又问过两女改建之意,两女便叽叽呱呱说了一通,陈斯远一一记下,又寻了匠人计较,便将改建事宜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