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待开口回绝,转念想起陈斯远如今就在府中,便改口道:“此等大事儿我不好拿主意,须得问过外子再说。朱大娘不妨稍坐,待我问过外子再回了朱大娘。”
朱大娘不迭应下,又变戏法一般自袖笼里抽出个匣子来,道:“太太只管去问陈老爷,老身还带了些宫花、琉璃簪钗之类的玩意,也给府中姑娘瞧一瞧,若是有相中的,老身回头儿便送到府上。”
迎春点点头,起身只领了绣橘一个,往后花园去寻陈斯远。余下红玉守在一旁,苗儿、条儿两个早已忍不住,上前叽叽呱呱翻检起了匣子里的小物件儿来。
不提内中热闹,却说迎春一路兜转,不一刻到得后花园,遥遥便见陈斯远歪坐月新亭中,正与晴雯、香菱两个斗草,一时大呼小叫、欢声笑语,直把二姑娘瞧了个好生无语。
心道好歹是新科进士,都进了翰林院了,哪里还能与俏婢这般胡闹的?
默默吐出一口浊气,二姑娘领着绣橘上前。亭内陈斯远瞥见迎春,忙起身招呼道:“二姐姐歇过来了?”
二姑娘俏脸儿一红,瘪嘴不言,上前只道:“夫君且借一步说话儿。”
香菱、晴雯也识趣,笑着便往旁处耍顽,独留了小夫妻在亭中叙话。
二姑娘略略将朱大娘之意说了一通,道:“这等事儿须得夫君拿了主意才好。”
陈斯远点点头,道:“素无瓜葛,推拒了就是。”
迎春寻思了下,忍不住说道:“早晚都是个事儿,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夫君此番推拒了朱家,焉知来日不会有王家、李家买通小吏,于黄册上篡改一通,临了反倒成了夫君的不是。”
迎春说的自是飞洒、诡寄等手段。
陈斯远笑道:“我朝承平日久,地方上的大户勾连颇深。那朱家看似好意,实则是欺我没根脚,这才拿了仨瓜俩枣的打发。且关内之地,朝廷数年便要稽查一回,为了些许银钱,实在犯不着收了投献。
不过二姐姐所虑极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不如回头儿选个妥帖的家人,打发其往关外走一遭,不拘荒地熟地,寻了衙门圈上几千亩。回头儿再从直隶、山东等地雇请民勇往关外拓地。”
二姑娘一琢磨也是,便笑着应下。略略言说几句,返身去回那朱大娘。
少一时,迎春回了朱大娘,只道早有姻亲定下投献一事。朱大娘心下失落,面上却不显。此番本就是有枣没枣的打三竿子再说,成了那是侥天之幸,不成也不在意。
迎春又提了提邢岫烟进门之事,又预先给了朱大娘二十两银子的茶水银,那朱大娘大喜过望,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只道不日便有好信儿。
当下略略盘桓,又卖了苗儿、条儿几朵宫花,朱大娘这才笑吟吟起身告辞而去。
想那朱大娘总要过几日才会来回话儿,因是这日白天再没旁的事儿。
到得入夜,二姑娘心下战战,亏得陈斯远说过半晌后往前头二进院去了,二姑娘顿时如释重负。
这一夜迎春难得睡了个囫囵觉,陈斯远自是在前头寻了晴雯、香菱、五儿打混。
于是解衣就榻,行云雨之情,更深于曩夕。譬如鸾凤之倒颠,雎鸠之戏狎,鬓云腻枕,香汗沁衾,缠绵彻夜,自不多提。
转天陈斯远念及尤三姐,寻了个由头便往能仁寺而去,厮混一日,至暮方归。
夜里,二姑娘本待咬牙迎战,谁知陈斯远这回安安静静搂着其睡了一夜。
这下二姑娘反倒有些幽怨了,生怕陈斯远被外头的几个狐媚子勾走了心。于是求锤得锤,转天夜里迎春骨软身麻,大溃情逸,到最后干脆昏厥不醒。
此宅本为辅国将军府,中路院屋舍比东西两路略宽敞,乃是五间的格局。西梢间是卧房,西次间摆了个罗汉床,平素为宴居之所,夜里撤掉方桌用于丫鬟值夜。
这日又是绣橘值夜,刻下这姑娘蜷在罗汉床上,将个双腿死死绞在一处。内中方才哼哼叫叫、呻吟哈嗟一丝不落地进得耳朵里,便好似猫抓一般,挠得绣橘心下百爪挠心、痒痒不已。
待风歇雨住,顾不得津津滑腻,绣橘红着脸儿起身,紧忙将提前预备好的温水端了,等着内中主子传唤。
俄尔,内中果然传唤:“绣橘,端水来。”
绣橘低低应了一声儿,端着铜水盆款步进得内中。梢间里灯光昏暗,床榻上纱帷半掩,绣橘搭眼飞快一瞥,便见陈斯远精赤着上身偏腿坐在床沿,内中迎春云鬓散乱,侧身而卧,背脊上汗津津,偏生不见半点动静。
绣橘不敢再瞧,忙闷头将水盆放置脚凳之上。正待打湿了帕子,便被陈斯远一手夺过。绣橘不解,陈斯远就道:“二姐姐乏了,明儿一早预备浴桶沐浴就是,我自个儿擦洗擦洗,你早些歇着吧。”
绣橘咬唇嗫嚅,心下另有思量。她比迎春还大一岁,如今也十九了。依着荣国府的规矩,她们这般年岁的丫头,或是指在哥儿房里做了姨娘,或者便要放出去配了小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始知萱草可忘忧
绣橘既不糊涂,也不机灵,懵懵懂懂在二姑娘身边混到今日,本道迟早要配了小子。不想时来运转,竟随着姑娘一道儿嫁了过来。
四个陪嫁丫鬟,红玉、苗儿、条儿都是后来的,绣橘自忖自个儿跟着迎春最早,纵是不敢与红玉相比、肖想姨娘的位份,可通房丫鬟总能肖想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