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他……这,这怎么可能?”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反问,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不可能?”
绸衫商人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种见多识广的冷漠。
“那些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里,为了那顶上的宝座,别说叔伯兄弟,就是亲父子、亲骨肉,互相倾轧、你死我活的事儿,还少吗?史书都写不下!”
话音刚落,几道冰冷如刀锋的目光骤然扫视过来。
几个穿着柳氏仆从特制麻衣、臂缠黑纱的壮汉,正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刹那间,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如被利刃斩断。
刚刚走过这群人身边的柳宗政,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清晰地收进了耳中。
他那张原本因悲痛和疲惫而显得憔悴的脸,瞬间阴沉得如此刻头顶的铅云。
那一抹浓重的杀气和寒意,从紧抿的唇线和深陷的眼窝里弥漫出来。
大哥柳宗平的死,柳普真的不知情,也没有参与吗?
罢了,葬礼结束再说!
不久后。
繁琐冗长、耗尽人心的葬礼,仪式终于走到了终点。
柳宗政猛地转身,阴鸷着一张脸,拂袖分开送葬的人群,率先离开了这片墓地。
他需要静一静。
他需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好好想一想,在失去了大哥这座靠山、在柳普已然上位的情势下,他柳宗政在柳家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上,该何去何从?
他的位置,从未像此刻这般岌岌可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快步穿过墓地外一条僻静冷巷,心头纷乱如麻之际。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前方一堵高墙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转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寻常粗布衣裤,面容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平凡无奇。
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柳二爷,请留步。”
中年男子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磐石般不容撼动。
柳宗政心头猛地一凛,如受惊的野兽,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他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警惕,上下扫视着这个突兀出现的陌生人,沉声喝问:
“你是何人?”
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那布衣男子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却不见丝毫谦卑之意,语气平淡无波:“我家侯爷,想请二爷过府一叙。”
“侯爷?”
柳宗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狐疑。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讥诮和不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淮阴侯楚奕?我与他素无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见的!”
说完,他侧身便要从布衣男子身边强行挤过去,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