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夫妻,自然要梳洗更衣,但他们之间,只有心照不宣的合作。
两人都极有默契,只脱去了外袍和鞋子,便要和衣而卧。
席初初却没有立刻躺下,她侧身用手臂撑着头,在昏暗的烛光下,打量着身旁这个安静躺着的男人。
他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那些狰狞的伤疤在朦胧中少了几分可怖,多了几分神秘。
但不知为何,席初初却有一种奇异的错觉——如果这张脸没有毁坏,定然长得……特别、特别好看。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我好像一直没有亲口问过,你……当真是那个赫连霁吗?”
赫连霁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此刻、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嘶哑地反问:“那……你说……我是谁?”
席初初却轻轻笑了,烛火中她的眸光如有妖般诡谲:“无论你曾经是谁,现在你都得是赫连霁。”
这是她的决定,也是她的需要。
赫连霁似乎想翻身背对她,避开这过于犀利的目光和话题。
然而,他刚一动,手腕却被席初初猛地抓住。
“别动。”她低声道,目光锐利地瞥向窗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有人在外面……偷看着呢。”
赫连霁立刻停止了动作。
他微瞥过眼,随即看似随意地一挥手,一道细微的劲风掠过,桌案上的烛火应声而灭,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唯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纸,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就在黑暗降临的瞬间,赫连霁手腕翻转,反而抓住了席初初的手,用力一拉。
席初初一直以为他是被动承受的一方,任由她安排行动,此刻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拉得失去平衡,直接趴倒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隔着单薄的中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
属于男性的、带着淡淡药味和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你……”席初初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
然而,一只大手却稳稳地按住了她的后背,阻止了她的动作。
在彻底的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甚至看不清那道伤疤,只能感觉到他摘下了脸上的纱,微微偏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然后,她听到他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终于泄露出一丝本质的、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我……可以是赫连霁。”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更牢固地禁锢在怀中,仿佛在宣示某种主动权,继续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但……别忘了……你若不是我的‘夫人’,那你便不能与我共享这城池、兵权与财富。”
“夫人”两个字,他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与威胁。
他这算是被她抓到了藏起来的尾巴后,便不再佯装无害,而是露出獠牙来以示锋芒?
他倘若是假的,那她这个夫人就更是假的了。
席初初迎上他的眼睛,那双如银河星辉下冰川般广袤寒冷的眸子,她歪头浅笑着,不退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