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凝神静气,施展了【影子术】。
这一次,目标锁定赫连铮。
意识经历熟悉的压缩与扭曲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附着在一道被移动的火光拉得忽长忽短的影子之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是在一条狭窄、阴冷充满潮湿泥土气息的甬道中前行。
赫连铮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沉默,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都沉默着,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席初初发现,那头通体雪白的巨狼安静地跟在他脚边,幽绿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这是要去哪里?
大约走了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火光也明亮了许多。
席初初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座深入地底、阴森恐怖的监狱。
粗大的铁栅栏隔出一个个囚笼,里面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大多衣衫褴褛,眼神或麻木,或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和绝望的气息。
赫连铮径直走到监狱中央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那里摆放着一张简陋却透着威严的石椅。
他拂衣坐下,白狼温顺地趴伏在他脚边。
此刻,席初初才得以清晰地“看到”赫连铮如今的样子。
他已经换回了北境王的正式装束,墨色镶银边的氅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伟岸,脸上那些狰狞的伤疤在跳动的火光下变得模糊,为他平添了几分历经磨难、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并未戴王冠,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比任何冠冕都更像一顶无形的王冠。
他坐在那里,与其说是一国君主,更像一座冰雪雕琢的审判之神,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扫视着被拖到他面前的那些囚犯。
行刑开始了。
席初初自认并非心慈手软之辈,执掌大胤权柄多年,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但此刻,通过影子“目睹”赫连铮以那种绝对冷酷、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方式,处置那些背叛者。
其中有与金国勾结的官员,还有在动荡中为虎作伥之徒,她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影子”的末端直窜上来。
他没有怒吼,没有斥责,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宣布着一条条罪状,然后下达一个个简洁而残酷的刑罚命令。
鞭笞、断指、剜眼……甚至更残忍的酷刑,在他口中说出,仿佛只是在陈述天气。
他让所有跟随他前来,或许心中还存有一丝犹豫或不忍的旧部和新投靠者,亲眼看着,清晰地记住——
背叛北境,背叛他赫连铮,会是何等下场。
这不仅仅是一场清算,更是一场立威,一场用鲜血和恐惧重塑忠诚与秩序的仪式。
终于,轮到了慕容领。
这位曾经的骠骑将军即便此刻狼狈不堪,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他死死盯着王座上的赫连铮,眼中充满了不逊与怨恨。
“赫连铮!”慕容领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监狱里回荡:“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背叛你吗?”
赫连铮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波澜。
慕容领像是要将积压已久的愤懑全部倾泻出来:“因为你根本没有人性!在你眼中,只有北境的律法,只有冷冰冰的规则!从来没有人情可讲,没有旧情可讲!”
他嘲弄一笑:“只要是触犯了律法,无论功劳苦劳,无论身份地位,都必须付出代价!你是一个铁血的王,一个完美的统治者,可我却不想要这样一个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北境!”
赫连铮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甚至连一丝嘲讽的表情都欠奉。
他只是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淡漠地看着慕容领。
直到慕容领喘着粗气停下,赫连铮才缓缓开口:“可能让你这样的人,一直活到今天,还在我身边身居高位……”
他微微停顿,银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却比万年寒冰更冷的讥诮。
“看来,我还不够冷血。”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彻底击垮了慕容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