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为,我真的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折多山上,卖我方便面的老大爷。
他说,翻山,就是翻自己。
我又想起了那个在72拐,卖我红牛的修路老兵。
他说,你得比这山,还不讲理。
我他妈的。
我礼铁祝,让一个亿都砸不死。
能让一座破山,给憋死?
我心里头,那股子东北人特有的,不讲理的“犟”劲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又钻了出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车门。
我滚下了车。
外面的风,像一堵墙,直接把我拍在了车身上。
冷。
那种冷,是直接往骨头缝里钻的。
我扶着车门,一步一步,走到垭口的栏杆边。
我看着远处的雪山,看着脚下盘旋的路。
我张开嘴,对着那稀薄得跟不存在一样的空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进来,又冷,又疼。
像吞了一嘴的碎玻璃。
然后,我用了更大的力气,把那口气,吐了出去。
我心里,默念着。
那一个亿的荒唐,吐出去。
我看着我那双还在抖的手。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我这一路,翻山越岭。
我以为,我是在完成一个任务,是在挣那十万块钱。
其实,我是在渡劫。
老天爷,或者说,我那操蛋的命运。
它把我按在这条路上,用高反,用天险,用孤独,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来逼我。
逼我把那些,我之前一直当成宝贝,死活不肯放手的,狗屁执念,一点一点地,从我这副臭皮囊里,给吐出去。
吸的是气。
吐的是执念。
我站在那儿,迎着那能把人吹成傻逼的狂风。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脑袋,好像,不那么疼了。
我的心跳,好像,也平稳了一点。
我感觉,我身体里那些因为缺氧而尖叫的细胞,慢慢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