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旁,东岳大帝静默矗立的身影,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身原本光华内蕴、流转着幽冥法则的暗金铠甲,此刻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甚至在一些关节连接处、甲叶边缘,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如同古瓷开片般的裂纹,隐隐有灰败的气息从中渗出。祂的面容依旧威严,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双眼眸中,原本属于幽冥主宰的、俯瞰众生的绝对漠然正在减弱,一种被凡俗极致恶念不断污染、被契约强行扭曲自身神职带来的、深沉的疲惫与抗拒感,如同水底的暗礁,越来越清晰。请神符的束缚之力,正在随着神力的非常规消耗和被持续亵渎的使用方式而逐渐松动。这屈辱的枷锁,快要困不住这尊幽冥主宰了。
就在周明沉浸于这肆无忌惮的快感中,计划着下一个要“清理”的目标时,城市的异常能量波动,早已引起了另一双眼睛的注意。
李修罗站在全市最高的医院顶楼天台边缘,夜风猎猎,吹动他毫不起眼的灰色风衣下摆。他手中,一枚样式古朴的银色令牌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内敛而纯净的微光。作为游走于人间与神域之间的秩序监察者,他的职责便是抹除那些越界的力量,维护阴阳平衡。这几天,城市中接连发生的“离奇死亡”、“诡异重病”以及某些违背因果律的财富转移,都清晰地指向一股源自幽冥的、被严重滥用的强大神力。这严重触犯了神域的底线。
“僭越。”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化在夜色中,从百米高楼边缘消失无踪。
门铃响起时,周明正对着客厅里一桌子的现金、金条和珠宝,用手机查看着下一个“仇家”的资料。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挥退了毕恭毕敬的佣人,亲自走到门厅。透过昂贵的猫眼,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灰色风衣、面容冷峻、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年寒冰的陌生男子。
没来由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瞬间攫住了周明,让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那是一种遇到天敌的本能恐惧。
“谁?!你怎么上来的?!”周明色厉内荏地嘶吼,猛地后退几步,同时冲着客厅中央静立的东岳大帝尖声叫道:“拦住他!把他给我扔出去!不!杀了他!”
东岳大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解脱,有最后一丝被契约强制驱动的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摆脱污秽的释然。祂终究还是抬起了覆盖着裂痕铠甲的手臂。
刹那间,客厅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豪华的装饰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无数由纯粹幽冥死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如同从虚空中钻出的毒蛇,凭空出现!这些锁链并非实体,却比精钢更坚韧,上面缠绕着幽蓝色的、能冻结灵魂的鬼火,带着尖利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朝李修罗缠绕、穿刺而去!锁链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咔咔的冻结声响,凝结出无数细碎的冰晶,那盏昂贵的水晶吊灯首当其冲,被一道锁链擦过,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幽蓝色冰层,然后“嘭”地一声,碎裂成无数冰渣,簌簌落下。
面对这足以瞬间将任何凡人乃至普通修行者魂飞魄散的幽冥攻击,李修罗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平静地向前踏出一步。
风衣下摆被凛冽的幽冥寒气吹得向后扬起,他持着银色令牌的手随意抬起。令牌上的神域符文仿佛被瞬间激活,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炽热,而是带着一种净化万物、抚平混乱的绝对秩序之力,形成一个半透明的、表面有无数细小符文流转的光盾,将他护在身后。
嗤——嗤——!
数道幽冥锁链猛烈地撞击在光盾之上,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并未发生,只有如同烧红的烙铁被强行按入极寒冰水般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那幽蓝色的、能冻结灵魂的鬼火,触碰到纯净的金光,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暗淡、熄灭;而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幽冥锁链,则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化作几缕微不足道的黑色雾气,消散无踪。
未等东岳大帝脸上那丝惊愕完全浮现,李修罗的身影动了。快得超出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瞬移般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手中的银色令牌不再是防御姿态,而是如同短剑般向前疾刺,稳稳地抵在了东岳大帝胸前那副布满细微裂痕的暗金铠甲正中央。
“东岳大帝,擅离神位,助纣为虐,扰乱阴阳秩序。依律,押回神域受审。”李修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在冰冷死寂的客厅中回荡。
“吼——!”
东岳大帝发出一声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与最后不甘的咆哮,周身原本黯淡的神力再次强行鼓荡,试图做最后的反抗。那是一种源于古老神只尊严的最后挣扎。
祂放弃了锁链,双掌猛地向前平推!一颗篮球大小、核心处翻滚压缩着无数痛苦扭曲、无声尖啸的魂魄虚影的幽冥鬼火,瞬间在祂胸前凝聚!这颗鬼火出现的刹那,客厅内的空间都仿佛在向它坍缩,光线被吞噬,温度降至绝对零度般的领域,连声音都消失了。它带着冻结万物生机、吞噬一切光热的终极死寂威能,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砸向近在咫尺的李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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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未至,李修罗的眉发、风衣表面就已经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冰晶,他脚下的名贵地毯连同其下的混凝土楼板,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被极寒彻底摧毁。
然而,李修罗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在那颗凝聚了恐怖死寂威能的鬼火及体的前一刻,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侧,动作简洁、精准、高效到了极致,妙到毫巅地避开了鬼火最核心的冲击轨迹。
狂暴的鬼火擦着他的衣角飞过,重重砸在他后方那面镶嵌着世界名画的墙壁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