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邺城的官道上,元玄曜赶着马车,不疾不徐。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一首单调的催眠曲。
王肃……这条老狐狸,是在自己身上下注吗?
还是想用自己这把刀,去试探北方六镇的深浅?
他的目的,是搅乱天下,还是另有所图?
元玄曜想不明白,那份困惑,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烦躁阵阵。
索性不再去想。
棋子也好,鲶鱼也罢。
一旦脱离棋盘,是掀翻棋盘还是搅动风云,就由不得那些下棋的人了。
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刀,斩断所有束缚。
然后,选择一个自己想要握住的手。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雄城。
夜色中,它如一头史前巨兽,匍匐着,散发腐朽与权力的气息。
那气息,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一切,肺腑间传来一阵滞涩,令人窒息。
他知道自己还会回来的。
下一次,他将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他要让这座城,为他而颤抖!
他收回目光,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
那份坚定,淬火刀锋,闪烁嗜血寒光,一场血腥的清算。
一扬马鞭,马车瞬间提速,一支离弦之箭,朝着那无尽的黑暗疾驰而去。
马蹄声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急促,敲击着他破碎的心弦,带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他能清晰感觉到,身后至少有两拨人缀了上来。
那份被跟踪的警觉,冰锥般刺入他脊背,浑身汗毛倒竖。
一拨,气息驳杂,脚步虚浮,元详府上的探子,一群养尊处优的看门狗。
他们的呼吸声,在夜风中格外粗重,夹杂着一丝不安。
另一拨,则如潜伏草丛的毒蛇,呼吸悠长,杀意内敛。
两道无形的影子,紧紧咬在他身后,伺机而动,等待致命一击。
一场真正的猎杀,从他出城的那一刻,已无声无息展开。
他,便是那块移动的“肥肉”,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北风呼啸,卷起官道两旁的枯草,呜咽声,无数冤魂在低泣。
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奏响序曲,空气中,带着枯草的腥臊和远方马粪的臭味,令人心生烦躁。
离开邺城百里之后,元玄曜在一个偏僻的岔路口,舍弃了那辆过于显眼的马车。
他将车上的药材连同过所文牒,一同交给了一个早已等候在此的接头人。
那人装扮成农夫,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悍,一把藏在鞘中的刀,那是皇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