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诅咒,比他想象的更为深远,更为绝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胸中无声地燃烧,像陈年老酒,在血脉里发酵,灼得喉间阵阵腥甜。
元玄曜猛地勒住马缰,眼底的惊涛骇浪瞬间被冰封,只余一片冷酷。
他翻身跃上新换的战马。
马匹身上散发的汗味,与驿站特有的草料味混杂在一起,却无法冲淡他喉间那股翻涌的血气。
就在他准备策马扬鞭之际,驿站了望塔上,一道凄厉而悠长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呜——呜——”
那声音低沉,带着死亡的预兆,在旷野上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号角声扩散开来,那是战火即将降临的腥甜,令呼吸为之一滞。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从塔上冲下,脸上写满了惊恐。
“将军!不好了!”
他尖叫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北方……北方急报!”
“雁门关……烽火狼烟,连成一片了!”
斥候几乎是嘶吼出最后一句,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天地崩塌。
烽火狼烟,连成一片!
元玄曜猛地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的天空,已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被遥远的血色火光染成了暗红,仿佛无数嗜血的眼睛,正凝视着这片大地,等待着一场吞噬一切的浩劫。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降临,而他,正是风暴的中心。
望都驿外,朔风呼啸,如刀割面。
风裹挟着细碎的黄沙,抽打在元玄曜的甲叶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是这片土地苍凉宿命的低语。
他勒马而立,目光穿透风沙,凝视着遥远的北方天际,那里的天空,已被连绵的烽火染成一片压抑的暗红。
他的眼神,冰冷如霜。
那份自邺城宫门带出的杀意,此刻已彻底蜕变。
在得知玄鸟图腾的百年之秘后,这份杀意,化为对权力的极致渴望,更化作对敌人刻骨的杀伐。
那图腾,本是元氏皇族的象征,可现在,它却成了叛国组织“贺拔浑”的旗帜。
这意味着,他们所对抗的,并非一群心怀怨恨的鲜卑旧贵,而是一群窃取国祚象征、扭曲其含义、行颠覆之实的逆贼。
“玄鸟图腾,元氏国祚。”
元玄曜的声音极低,那份被欺骗了二十年的极致屈辱与愤恨,像被风沙磨砺过的铁片,粗粝而沉重。
这不是简单的叛乱,而是一场从根基上、从信仰上,对整个元氏皇权发动的终极战争。
他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无数细密的钢针在心头扎刺。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死死压下。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保持着极致的清醒。
一股更深沉的危机感,如冰冷的铁水,浇灌在他左肩的玄鸟烙印之上。
刮骨后的伤口内部,灼热与冰寒交织,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感。
那玄鸟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血肉之下疯狂搏动,它提醒着元玄曜,他体内流淌的血是敌人梦寐以求的祭品,也是他反噬一切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