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急声在旁喊着她,话音焦灼,一声声道:“姑娘!您醒醒啊,这都睡了多久了,可不能一直昏迷下去,若真成了活死人,您那远在江南的亲生女儿,可怎么办啊。”
这番话说出口时,嬷嬷虽存了借苏媞女儿,唤得苏媞意识清醒的打算,却也有几分真心。
苏媞从前再受宠,若真成了活死人,时日渐长,殿下东宫新人不断,哪里还能再想起她,又哪里还能似如今这般费心让太医伺候照料着她的病,届时恩情断绝,莫说苏媞自己得熬死过去,连在江南的女儿,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昏迷中的苏媞,本就意识渐趋清醒。
嬷嬷这番话入耳,激得她终于睁开眼帘。
苏媞抬眼看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自己周身所出的环境,便觉喉头骤然腥甜,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来。
血水咳出,溅在地上,猩红可怖。
苏媞唇瓣也被血色染污。
嬷嬷被那血水吓得面色惨白,慌忙上去揽着苏媞肩膀,轻拍着她背脊安抚。
口中焦灼道:“哎呦,我的姑娘啊,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醒来了,怎么又咳了血,我的天老爷啊,姑娘身子这样弱,一个劲的遭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嬷嬷哭天抹泪,那太医倒是还算稳得住,赶忙上去给苏媞探了脉。
苏媞仍在咳个不止,口齿间,大片的血水从唇瓣淌出,染污她身前的被衾,也弄脏她素白色寝衣。
秦观疾奔赶来,初初踏进内殿,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
柔软孱怜的,似雨后被霜雪打的凋零花枝一般的姑娘,伏在被衾上,咳血不止,眼底全是猩红,血污将她身前被衾和身上衣裳都染脏,连地砖上,都有一滩血色,
秦观脚步猛地顿住,停在门槛处,只觉脚下似有千斤重,怎么都跨不过那一步。
明明是少年时便在西北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人,今日,竟会因一个小女子咳出的血,而不敢近前。
他掩在袖中的手颤抖不停,眼底的猩红,不比苏媞咳出的血色,弱上半分。
攥着手掌,目光紧锁着苏媞苍白病弱的脸色。
喉头艰涩问那给苏媞号脉的太医:“她身子,究竟如何了?为何醒来了,却会咳出这么多的血来……”
秦观问的艰难,太医号脉后,却是松了口气。
擦着额头冷汗,起身道:“无碍无碍,淤血积在心头,姑娘心气儿难消,如今能咳出心头血瘀,是好事,对姑娘的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得了太医这话,秦观掩在袖中的手,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他低首苦笑,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既是醒了,又没受过什么大的外伤,咳血自然不会是要她性命的事。
自己居然怕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笑话。
他垂眸敛去方才眼底的慌张情绪,缓步往苏媞床榻走去。
屈膝俯身,半蹲在她榻边,抽了她枕边细软帕子,动作温柔抬手,要给苏媞擦唇边的血污。
苏媞刚刚醒来又咳了血,此刻人还很是苍白。
秦观抬手去给她擦唇瓣血污,都怕弄碎了她。
他动作极轻极缓的,将帕子伸到她唇边。
刚要落下,苏媞却猛地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秦观脸色微变,以为她仍是记恨排斥自己,强压着怒火,攥紧了那帕子。
却突地,听见苏媞,带着哭腔,语气慌乱道:“你……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我明明是在佛寺里上香的,怎么醒来,突然……突然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