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行宫后重新折返,所去竟是太子宿处方向。
他在宣旨后不肯直接去见太子,反而装作离去,再偷偷溜回,明显是要避人。
事出反常。
夏秋声深吸口气,也跟在后面去了。
太子暂居西暖阁,他当年出生的地方。陈设竟也没大改换,那只红木摇床仍停在榻边,萧玠坐在榻上,轻轻一推,摇床便吱呀地晃。
帷幕密密拉着,人影也模糊。夏秋声立在外,听秋童轻声道:“大君要回南秦保养一段身体,陛下叫奴婢来问问,殿下能不能陪着一块去。”
“善事父母,是为孝。我该去的。”萧玠略有踌躇,“但阿爹的身体……”
“陛下说,这边请殿下放心。等到过年,陛下亲自去接殿下和大君回来。”
停顿片刻,萧玠似乎点了点头,说:“好。”
秋童道:“那重阳上午,会有车驾来接殿下。殿下不用收拾,只跟着阿耶去就好。”
萧玠疑惑道:“可重阳我要主持秋祭的。”
“陛下已经请夏相公代为主持了。”秋童温声哄道,“但殿下跟随大君南下之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
“老师也不行吗?”萧玠问。
“尤其是夏相公。”秋童说。
屋内略微一静,秋童的声音再次响起:“夏相公紧着殿下课业,不叫殿下去的。”
萧玠便道:“那我不说给老师。”
“殿下要怎么保证呢?”秋童似乎有意逗他。
萧玠想了想,终于有些符合年纪的稚气:“拉鈎。”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萧玠的笑声响起,秋童却没有说话。
半晌后,秋童忽然恳求似的,瓮瓮地问:“奴婢僭越了,奴婢……能抱抱殿下吗?”
帷幔上,小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搂住跪地人的颈项。
殿外,夏秋声放轻脚步,匆匆离去。
天子沉疴已久,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突然叫秦君南下,又为什么非让太子跟从?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脑中形成,夏秋声不敢去想,又不得不想。
天子驾崩,势必有大动荡。秦灼如果此时返乡,虽难达权力中枢,却至少可以独善其身。
那太子呢?天子竟想让太子离朝、帝位无继吗?
恐惧之余,夏秋声心中微微发酸。
太子是天子的继承,而萧玠是萧恒的儿子。
对于太子,天子为他未雨绸缪。但对于儿子,萧恒想让他自由,想放他走。
他是天子最后的私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