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霓小声答应一句,秦灼微笑道:“我嘱咐你阿哥的。”
他没有回头,笑意却在镜中一览无遗。萧恒瞧着镜子,说:“记得了。”
秦灼仔仔细细给她梳好,先从两处鬓角各捋几股头发,五指灵活一拧,便在脑后挽成了结。他手上忙活,口中笑叹道:“阿霓头发好,我家里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我从小就给她梳头,她小时候头发黄,为了给她养头发,费了我不少力气。”
阿霓问:“阿兄的妹妹,我一直没有见过。”她唤萧恒做阿哥,唤秦灼做阿兄。
秦灼拣了支木钗子,将她后脑长发盘绕起来,说:“串亲戚去了。我等她回家呢。”
阿霓轻轻道:“做阿兄的妹妹真好。”
“你就是阿兄的妹妹呀。”秦灼柔声说,“我同你阿哥都在呢。”
阿霓眼光一动,探向镜中的黑衣人影,说:“我有些困了。”
秦灼便将篦子放下,转头对萧恒道:“你看她睡吧。”
萧恒站起身,说:“我送你。”
秦灼没有推拒,转身也往外走。
阿霓屋里帘子束得低,帘外新挂了鸟笼,他不怎么习惯,额角险些撞在笼上。一只手已先行打开笼子,笼中翠鸟受惊,啾鸣着扑棱翅膀。
半片帘子挂在萧恒臂上,他低眼看秦灼,秦灼半垂下脸,钻出帘去。
两人这几日常常相见,却都是焦头烂额、无暇言他,独在阿霓这处遇到,会不约而同地不去提那些公务冗事,似乎拿阿霓做了掩护的西厢月,偷情似的来偷这浮生半日闲。
秦灼形容也不似素日骄人,只穿一件素色大袖单衣,虽梳了髻,脑后头发却披着,脚下踩一双木屐,走动时微有轻响。二人臂膀若即若离,就在廊下慢慢走,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还是萧恒先道:“她新养了鸟。”
“鸟是她自己救的,托我捎了个笼子。阿霓素来闷,难得张次口。”秦灼奇道,“她先前没同你讲?”
萧恒摇摇头,“她以后要什么,你先和我说。”
“小玩意儿。”
“少卿。”萧恒叫他,“不能这么搅扰你。”
他这句话将亲疏判下来了。
秦灼眼一低,旋即笑道:“你妹子,听你的。”
萧恒没多解释,将他送回了屋,自己又出了院子往吴月曙那边去了。他这几日一直两头奔波,瞧着到比许多官兵还要上心。
秦灼吃了碗薄粥,便点灯看账。他手底的账越出越烂了。秦灼看了半天,只觉心乱如麻,吹了灯掀被睡下。
外头一夜鼓噪,雷声大作后,又是一场瓢泼大雨。雷雨声震天动地,宛如千万兵戈齐鸣,反而将细微的异样冲淡了。
如此睡到半夜,一道闪电将他晃醒,秦灼隐约睁眼,却见一个黑影径直走向床来。
那人腰间带刀。
秦灼身形一动,当即抽出手边长剑,翻身横剑在那人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