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抄书,书肆售卖,再用宫廷采买来带动潮流——
她从未涉足过商业,却处处都做得极好,滴水不漏,又游刃有余。
甚至还解决了流民的生计问题。
先帝在时,也曾与众人想过办法重振经济,但方案都是空中楼阁,还未实施便困难重重,从未见过李昭宁这样耿直地做事,还能做成的人。
她貌似对经商颇有天赋。
裴砚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叹了口气,抬手叫起一旁等候的下人:“准备进宫……”
“假的!必是假的!”一个葛衣少年突然惊声尖叫起来,他双手高高地举着一页小小的纸笺,语气哽咽,声音颤抖,“朝廷怎么可能重开科举?必定是假的!”
“重开科举?!”
人群骤然围拢,数人惊问,劈手夺过纸笺细瞧,还没站稳,又被另一个人夺过去,争抢几番,纸笺竟刺啦一声裂成了好几片。
“还有!还有!”葛衣少年举起一本书,撕开封页,取出里面的纸片,“每本书的夹层里,都有陛下的《告天下学子书!》”
此言一出,骚动如瘟疫蔓延,大家纷纷拿起书撕开,取出里面的纸笺细看,竟发现每一本书中都藏了一份。
裴砚心中骤然一沉,背后涌上阵阵凉意。
他并未听任何人说过重开科举之事,李昭宁此举一定是先斩后奏,暗度陈仓。
当年先帝也是瞒着陈崔下了改革江南盐税之律的诏令,还未施行就被陈崔发现,连夜召回所有人马,以谋反叛国之名当街斩首、悬尸三天;先帝也被迫吃下“安神汤”而伤了身体,从此龙体一蹶不振。
李昭宁不知道陈崔的狠辣,贸然行事无异于自寻死路。
裴砚眉头紧锁,突然想到李昭宁写文章喜欢用双关语词,若措辞不严,此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裴砚拿起一本书,撕开封面,取出纸笺,只见上面写着:
「膺符承运,治道惟艰。
朕新承大宝,每览庠序空寂,未尝不椎心泣血。
今颁敕令,复开明经、进士、贤良诸科,举子京中食宿与投卷资费皆免。
白袍非罪,青云有阶。此生惟愿——
诸生肩披日月,笔挟风雷,代朕重整这破碎山河。」(1)
字句工整,落款清晰,还盖上了朱印。
完了。
虽然只字未提陈崔,但句句直指陈崔。
她脑袋里装的是铁吗?怎么这么杠?
裴砚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摩挲着袖口,望向城西的方向。
他的神策军驻地距离城西二百里,若现在去,或许能为李昭宁谋得一线生机。
但也会让他多年的隐忍和坚守功亏一篑,而且这一趟,胜算并不大。
书肆里,人潮涌动,青衫寒士们皆哽咽顿足,甚至捶胸大哭,满棚嚎啕声炸破街墙。
“五年了,终于重开科举了!”
“阿爷临终前还在为我筹借会试盘缠,如今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