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瞧见陛下神色了么?”薛柔忽地问道。
那宫人慌张跪下,连忙道:“奴婢不敢看。”
“你下去罢,”薛柔摆摆手,“让我自己待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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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又嵘坐立难安,心知要出事,在薛柔走后,一脚踹进牢房,把朔州司使拽出来,破口大骂:“你请过旨意么?就在这里动私刑!”
朔州司使委屈得很,几年没回京,灰头土脸不说,平白无故挨训斥。
“我没怎么动私刑啊,”他咬牙切齿,“最多把他脑袋摁进水里几回。”
“我死了那么多手下,让他呛几口水,不过分罢,顾副使,这小子把我害惨了,陛下对咱们下令格杀勿论,可他硬是逃出去了……我都不知怎么向陛下请罪。”
顾又嵘眼前一黑,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人出名的死脑筋。
“你还不如早杀了他,拎着人头来请罪,都比现在好,”顾又嵘冷笑一声,“怎么办?我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办?”
正说着话,便隐隐瞧见抹玄色,顾又嵘眼皮一抽,陛下竟连个随从也未带,就匆匆赶来。
朔州司使几年未见天颜,躬身行礼:“臣朔州——”
“人呢?”
谢凌钰打断他的话,脸色冷如霜雪,与寻常见到久违臣下时伪装出的宽和沉肃截然不同。
朔州司使此刻甚至觉得,陛下想剐了他。
“在地牢里。”朔州司使补道,“还活着。”
谢凌钰深深看了他一眼,紧抿的唇近乎成一条线。
摸不清楚陛下意思,朔州司使一声不敢吭,紧跟在谢凌钰身后,犹豫片刻禀告追捕之事。
待说完,已至地牢前,谢凌钰扫了眼他头上刀口,语气依旧冷淡,“损失多少人?”
回话的男人小心翼翼报了个数。
“去找顾灵清支银子,按剿逆的数抚恤。”
闻言,顾又嵘瞥见身侧同僚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谢恩,默默离远些。
刚要问陛下需不需要她动手,顾又嵘便被关在门外。
隔着道石门,没有臣下在旁,更无史官在侧,无须顾忌什么功臣之后,什么以仁治天下。
地上仍有些许水渍,谢凌钰走到地上那人面前,神色凉幽幽的,仔细打量着他,眼前浮现数种死法。
“陛下,臣星夜赶回,只为请罪。”
王玄逸伏叩于地,身上伤痕透过衣衫洇出大片血迹。
皇帝语气平静,隐于袖中的手却攥得青筋暴起,“你何罪之有?”
“臣引诱——”他顿了下改口,“命人挟持薛明公次女,罪该万死。”
一个月前,太后薨逝的消息与新任三州刺史名单传至怀朔,王玄逸便知事情业已败露。
若无意外,丧报理当先由螺钿司传至他耳中,然而先到的却是朝廷使者,这意味着朝廷宣称太后薨逝前,陛下便已拿到凤印,清理螺钿司。
结合刺史人选,几乎一瞬间,王玄逸反应过来,至少在上元节前,太后便已薨。
失去太后指挥的螺钿司一片混乱,能保护好薛柔的行踪么?王玄逸当机立断,带着怀朔的使者和自家护卫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