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钰略一思索,脑中有朱衣使呈上的过往卷宗,瞬息间拎出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沈太医可曾记得薛溧,皇后堂姊,她夫家与你有亲。”
“回陛下,她夫家与臣妻有亲。”
沈愈之实在想不出,陛下为何突然提起薛溧,斟酌错词许久才敢回话。
“她死前,夫家寻你去了么?”
沈愈之回忆当初情境,“太过棘手,臣束手无策,臣妻去后也没能救回来。”
沈太医的夫人最擅妇人之症,她说没法子,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
谢凌钰捏了下眉心,“依你看,是否因她夫家照料不周。”
沈愈之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后为自己堂姐打抱不平,让皇帝找薛溧夫家麻烦了。
虽说有亲,但沈愈之直言道:“与照料周不周到无关,她那个夫君终日寻花问柳,她才不顾劝阻,想讨婆母欢心,早日诞下长子。”
越说,沈愈之越恼怒:“先前臣妻同她夫家说过,年纪太小不宜产子,偏没一个听的,还是双胎,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正因知晓妇人产子不宜过早,沈家嫁女大多拖到十八九岁。
过去许久,沈太医冷静下来,才发觉皇帝一直沉默,脸色隐隐苍白。
谢凌钰示意沈愈之上前,又命其余宫人回避,沉吟片刻。
“沈家可有避子的方法?”
沈愈之愕然到一时忘记礼数,直勾勾看着皇帝。
认清陛下没有说笑,沈愈之嘴唇抖了下,“自然是有的,妇人避子可服寒性的汤药,或是用特殊药物入香。”
谢凌钰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沈愈之说的,服寒性汤药令气血亏空,麝香等物更伤身,算什么避子,舍本求末。
何况,他蓦地笑了下,薛柔压根不喜欢喝药,加了甘草的汤药都嫌苦,偷偷倒进长乐宫旁的芍药丛。
或者,干脆抱着猫儿去药碗旁,支使猫儿将汤药打翻。
谢凌钰自己都未察觉面上笑意,语气平和地询问:“朕的意思,是让沈太医为朕开方子。”
终于明白为何要屏退左右,沈愈之腿一软,差点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
不啻于天塌,沈愈之觉得皇帝疯了,或是被南楚的奸细上了身,国无储君则国本不定,怎会有皇帝抛这种难题给太医?
祖宗之言诚不我欺,谢家的天子最难伺候!
“陛下,是药三分毒。”
沈愈之一颗心被皇帝几句话震得飞速跳动,只恐稍不留神成了大昭千古罪人。
“朕身体颇佳。”谢凌钰语气半分不在意。
沈愈之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半是尽为人臣劝谏之责,半是真心实意,哽咽着道:“还请三思,倘若执意如此,臣只能说才疏学浅难当此任。”
“沈太医伴随朕十余载,深知朕心,”皇帝语气温和,拍了拍沈愈之肩膀,神色却不容反驳,“何时开始忤逆朕了?”
“琅琊大长公主府中,应当有方子,若沈太医实在没法子,朕只能派人去一趟公主府。”
沈愈之怔愣,谢淑华早躲在京郊享快活,堂堂天子不辞辛劳竟去求这种东西,简直……简直荒谬!
沈太医的脸时红时白,最终妥协:“臣尽力。”
两个时辰后,沈愈之再次于式乾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