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好姑娘却浑身止不住一阵颤抖。
一炷香前,她亲眼看到过卓公子的断指,光秃秃的指头,白森森的骨节,满手都是血。
梅好姑娘身子一软,跪伏在桌前,“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少年倒了一杯酒,长长的羽睫垂下,声音中带着几分落寞:“我不过是想花钱找个人,好好吃一顿饭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梅好颤抖道:“梅好无……无福,求公子放过。”
少年拍了拍被酒水浸湿的衣衫,抬头笑道:“可是,你毁了我的衣裳,还有吃饭的心情,是要赔的。”
梅好忙应声:“我赔,我愿意赔。”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桌子,缓缓道:“好,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留下你一根手指,陪着我吃饭。二、留下你一只眼睛,看着我吃饭。”
他俯下身子,凑到梅好跟前,柔声问:“你选哪个?”
柳舜华静静地看着少年,他眼中并无杀意,只是充满了戏谑。
他好像很喜欢欣赏他人的恐惧,别人愈不安,他笑意愈深。
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与看圈养在栅栏内的猪狗没什么不同。
裙摆晃动,柳舜华收回神思,垂眸看到跪在地上的梅好姑娘。
梅好一脸惊恐,紧紧抓住她的裙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姑娘,求你,救救我。”
柳舜华不愿惹事,所以一直旁观。
可如今,看到有人匍匐在她脚边,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她还是心软了。
她弯腰将梅好扶起,替她拍去身上的尘土,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
少年含笑看着柳舜华,“怎么,你想替她赔?”
柳舜华摇头,“公子身上这件衣袍华贵异常,我赔不起。至于我的手指和眼睛,我还有用,更不能留下了。”
少年有些意外,扬眉道:“你看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帮。”
柳
舜华笑笑,“我是想帮,可凡事总要量力而行,公子身份尊贵,不是我能轻易得罪的。”
方才她在旁瞧着,这少年行为举止实在异于常人,若一味求情或行为冒进,多半只会惹怒他,倒不如坦诚一点,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相府三年,察言观色,她学到了极致。
少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又是一怔,随即嘴角牵起一丝嘲讽:“既然你不愿意帮,为何还要给她希望。给人希望,又不帮,不太厚道吧。”
此话一出,梅好姑娘也愣了,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柳舜华。
柳舜华点头:“没错,您说得对极了。是我想的不周,多谢公子提点。”
她明明语气轻柔,态度恭谨,少年却无端觉得吃瘪。
这女子,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往所见的女子,对他要不阿谀奉承,要不避之如蛇蝎,他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