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第三辑 那一年我们遇见了雪（第6页）

秋风中，她苍老得不成样子

她开门，递给我一双拖鞋

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你瘦了。”

墙壁上，那个她爱了一生的男人

已经离开她，整整两年了

她坐下来，卷起袖子

让我看她长满红疹的手臂

“头晕，恶心，从来没有这样病过也许熬不过冬天了。我本打算看着小孙孙们长大一点儿的。”

我和她挨得这么近

她的白发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打断她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

哦，我想起小时候

每逢大年初一

我和弟弟站在她和祖父跟前

异口同声说过的，贺词

“祝你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是的，长命百岁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我亲爱的祖母

抒情

雪落在别处

雪并没有满足我的愿望

寒夜里

大雪漫漫成为一个虚构的动词

而我在梦境的另一端

构建了雪之幻影

那个从茫茫雪地里走来的

是我的爱人（或许这也是虚构的）他的拥抱

让我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可是这些

是远远不够的

当曙色越来越逼近

恍惚的飞雪多像另一种抒情

（或许这也是宿命本身）

当他突然转身

留给我一个深深的背影

天空已经空置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