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正义之士,只不过是想死没死成的弃子,居然还说,要为北凉的百姓云云。
啊?杀我是为了百姓?
如今的百姓知道天下要换主子,恰巧这个主子是个女人,又不会扰乱春种秋忙,大家各安其事,谁会在乎这些贵族之间争斗时流了多少血。
顶多感叹一声世事无常,要么议论我心性残忍。
——仅此而已。
就像我这那个姐姐。
即便是深宫里养出来的公主,看到我马上要登上那宝座后,也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但是,她竟然想给谢灵仙下毒,这件事我确实不能白白受了。
转念一想,能在宫里动手,还知道谢灵仙是我的软肋这点,也确实只有久居内宫的人才能想出来。这些官员也是真够自以为是的,觉得找到了一个制衡我的存在就要帮她安排,殊不知这女人是个疯的。
不是禁宫的护卫看管不够,恰恰相反,正因为帝王病重,越是严密,越是容易钻空子,若是站在高处而无跌落的畏惧,自然会忽视背后的阴影和眼底看不见的地方,灯下黑罢了。之前东宫出事不也是如此。
但却也给了我一个的借口。
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
可以肃清朝堂,可以替谢灵仙铲除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人都是各有所求罢了,但是既然马上要轮到我到那个位子,我就必须要用我信得过的,而不是随时会背弃我而去的。
这史书中有多少阴谋和杀伐,是假借他名呢,想必是数不胜数。
何妨多我一个。
但在某一瞬间,我也欣赏她身为女子的野心。
已经覆亡的南朝曾有夫妻同谋天下。
起初她们恩爱似比翼之鸟,但是登基后没有几年光景那皇帝便另有新欢,还利用女人之间的逐名逐利将皇后手中的权势收回。
在无休无止的争斗中这位开国皇后发动政变,企图登基称帝,但自然以失败告终,南朝也不过三代便亡了国,南方重新陷入混乱。
世人惧怕女人称帝。
这是个未曾有过也曾失败的先河,可但凡能够得着这位子的女人,又有谁能不生出与之相配的野心和手腕。
可是这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好对手,她可太容易看穿了。我想起,幼时她要抢我的玩具时,振振有词道:“为什么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她能有的,为什么我不能有呢?”
一种带着童贞的自负和无知。
这次,企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先帝长女是怎么想的呢,必然是,她是公主,我也是,凭什么因为她是皇后所出,皇帝宝座就必须属于她吗?
我那时候还没她长得高,就指着她的鼻子,用比她更大的声音说出来——因为,你不配。
萧氏奉行强者恒强。治理天下和驯服野兽没有区别,枕侧有野兽酣眠,必须时时警醒自己。
不可懈怠,不可轻视,不可软弱。
任何要抢手中之物的人,必须狠狠予以反击。
从来没有退让一说。
我的反驳不仅没让先帝指责我,反而对我的个性大加赞赏,自己的东西都守不好,又怎么去守好天下。
福宁穿着素衣,头上连根簪子都没,神情固执,虽然不能服丧,她这如丧考妣的样子谁看了都知道是死了丈夫。
看到金辇中我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她面上才有了几分色彩,像是要扑过来似的,往前迈了两步,被披甲执戈的麒麟卫拦了下来。
虽然我并不是很需要从她嘴里挖出来东西,我只是好奇这对姐妹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本来觉得是那些弟弟不安分,结果真正跳出来的却是这个被我暴揍过的姐姐。
我掀了掀眼皮,对徐昆玉道:“进了宫再说吧,孤懒得在宫道上和她扯。”
徐昆玉领命后,我将帘子放下。
谢灵仙道:“殿下,您似乎并不生气。”
“你是指她违抗我的命令,从公主府出来,还是指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吃了熊心豹子胆逃命去了西戎?”
我半靠在她身上,鼻端是祭祀过后的冷檀香味,车辇内光影晃动,身体不由自主变得慵懒,实在正襟危坐不起来。
谢灵仙问我:“为何那时她忽然歇了气,不和殿下处处比较了。”
我摸摸鼻子,回道:“因为在懵懂年纪我就发现自己不喜欢男人,跑去和先帝说,长大后要去娶个女子回来,结果阖宫上下都知道了这事,这个女人那时正是当嫁的时候,原本想和我比谁嫁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