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安呼吸一滞,用力蜷了蜷指尖,越过地上的保温杯,打开门,快速冲向急诊室。
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泛着惨白的光,与打在安安心口惨白的无影灯重叠,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仿佛要将摇摇欲坠的徐以安溺毙。
徐以安胸腔里翻涌着慌乱与懊悔,耳蜗里不停回响着中午母亲发来的那条语音,“安安,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啊?”
而她当时只草草回了个“忙”字。
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白大褂下摆沾满褶皱,狼狈得如同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让徐以安胃部翻涌,显示屏的红光映得她脸色惨白如纸,屏幕上与父亲那通十秒的通话,像极了母亲逐渐黯淡的生命。
抢救室的门虚掩着,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混着暴雨拍打窗台的声响,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徐以安的耳膜。
她撞开金属门,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檀木香扑面而来,她看见母亲苍白的面容淹没在各种仪器管线中,手指正在不受控地痉挛。
“准备第三次除颤!肾上腺素剂量加倍!”
李主任焦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徐以安本能地往前冲,却被护士一把拽住手腕:“徐医生,你冷静点!”
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地颤抖,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想要接过电极片的手指蜷了又伸,可是却连最基础的消毒步骤都无法完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曾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像风中的枯叶般战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安安离世时自己也是这样,明明熟悉每一项急救流程,却救不了她。
“徐医生!这里暂时不需要你!”李主任的声音带着警告,“启动eo!准备iabp辅助!”
徐父狠狠瞪了一眼女儿,“安安,别添乱!”
徐以安抬眸看向站在操作台边上的父亲,发现他平时梳理整齐的白发,此刻凌乱地贴在额角上,金丝眼镜还蒙着一层水雾。
这是徐以安第二次看到父亲如此狼狈。
第一次是妹妹离世那天。
徐以安缓缓退到墙角,看向母亲。母亲的鬓角不知何时爬满银丝,在手术灯下刺眼得很,没有擦粉的脸上皱纹如刻,深深浅浅的难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尖锐刺痛。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怎么也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她眼皮又开始滚烫,却干涸的落不下泪。
输液管随着抢救动作剧烈晃动,电击板再次按下,母亲的身体重重弹起时,徐以安在轰鸣声中听见自己破碎的呼喊,“妈,你别离开我们…”
爱从来都没有公平,没有对等。就像父母爱不爱孩子,和孩子爱不爱父母始终是两回事。
纵使徐以安知道妈妈不爱她,但她还是希望妈妈能够健康长寿,哪怕用自己的寿命去换。
脐带可以被剪断,血缘却难以剪断。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呼吸机终于重新发出规律的嗡鸣,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微弱却持续跳动,徐以安暗暗松了口气。
“患者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李主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冠心病导致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破裂,引发急性心肌梗死,能抢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后续还需密切观察有无心律失常、心力衰竭等并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