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息,不是来自法力的堆积,也并非源于神通的威能,而是心念通明道意自生的征兆,是历经三生轮回看遍世事浮沉后,对“道”的全新领悟。
这是一种念,是一团不灭的火焰,在他魂魄深处熊熊燃烧,炽热而纯粹。它能焚尽虚妄与迷茫,能照亮轮回的幽暗,足以惊天动地,撼动法则。
正因这念存在,他才真正有了踏足“道君”之境的资格。不是凭借修为的堆砌,而是源于对天地的认知与自我意志的觉醒。
“因果……生死……真假……虚实……轮回……”他低声呢喃,字字如珠,落于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枷锁,又像一扇门,而他正站在门与锁的交界处。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只差一步,便能真正握住那把采参刀,那把凡人手中斩断因果、划破轮回的“道刃”。
那把刀,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凡心”与“道心”的交汇,是“平凡”与“不凡”的桥梁。
春去秋来,如今已是李小雨在江南安家的第二十个年头了。
五十出头的他,眉梢眼角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像江南老屋的木梁上被时光啃噬出的纹路,每一道都藏着过往的风霜。
鬓角的白发如秋日芦苇,一半被时光染透,一半还留着往昔的青黑,在江南的细雨与晨雾里,悄悄蔓延开来。
李书香是块天生的读书料子,幼时便能过目成诵,少年时提笔成章,二十岁便考中秀才,随后一路顺遂,中举人、夺探花。
如今在宁国朝堂之上官居三品侍郎,金殿奏对、政绩斐然,早已成了乡里人口中“光宗耀祖”的佳话。
可李小雨心里却总悬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自打儿子入了仕途,一年到头能见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朝堂的钟鼓,官场的案牍,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父子间的烟火气,让那本该热络的亲情,渐渐淡成了书信里寥寥数语的寒暄。
这一年,江南的寒意下得比往年早些,李小雨倚窗望雨时,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
他想回老家看看那雪,看看那座藏着他半生记忆的边陲小城。
在跟曲潇湘提了这想法后,两人便带着车夫,不着华服,轻装简从,雇了一辆结实的马车,踏上了回乡的路。
车轮碾过官道,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像时光在大地上刻下的印记,伴着车轮“嘎吱嘎吱”的轻响,向着记忆深处的故土,缓缓延伸。
大雪封山,天地间只剩一片苍茫的白,万物都似被冻得沉寂下来,唯有这辆马车,像一只倔强的甲虫,在雪原上默默前行。
车身偶尔被风雪裹挟,却始终朝着那座藏在山坳里的小城,一步步靠近。
大半个月后,暮色四合,风雪渐紧,那座熟悉的边陲小城终于遥遥在望。昏黄的天光里,城郭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水晕染开的水墨画。
“老爷,我们快到了。”满脸风尘的车夫扯了扯缰绳,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声音里满是终于抵达的欣慰。
李小雨拨开车帘,目光穿过飘飞的雪花,望向那雪中的小城。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淡青色的烟雾在雪幕中缓缓升腾,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冰冷的天地,让人心头泛起一股暖融融的踏实感。
远处传来断续的马蹄声、车轱辘碾雪的“嘎吱”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声响,像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座久无人居的院落外,车辙在雪地里画下了最后一道弧线。
他扶着车辕,缓缓走下马车,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往昔的时光里。
身后,已然成为老妇的曲潇湘,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步履虽慢却稳,轻轻走下马车,与他并肩而立,凝望着那扇斑驳的院门。
多年前,李小雨离乡时,曾将钥匙和一株珍贵的老参托付给邻居,请他们代为照看屋舍,逢年过节时清扫一番。
二十年光阴流转,世事变迁,可这座小院竟与当年离别时几乎没什么两样,院墙的青砖依旧泛着冷光,门楣上的雕花还留着往昔的痕迹,仿佛时光在这里,也放慢了脚步。
他伫立在门口,目光落在门槛上那道浅浅的凹痕,那是他少年时每日进出,鞋底磨出来的印记。
声音低沉又轻柔,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故人:“阿爹,阿娘,小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