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互相以目示意,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考量。
虚妄的安全预期被打破,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顺着“割别人的肉”这条路径推演下去。
毕竟,割自己的肉造成的伤势会导致行动能力下降,而行动力下降在诡异游戏中往往意味着死亡。
推己及人,再由人推己,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就脆弱无比。
齐斯状似随意道:“这才第一天,加上杨哥在内,就有三个人接到了给鬼怪找肉的任务。还有四天,不知道还需要多少肉……”
他垂下眼,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迟疑:“如果每个人都割自己的肉,到时候所有人行动力下降,肯定得不偿失。我们都要倚仗杨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这种地方消耗状态。最佳方案恐怕是……”
他没有说下去。
在这里的玩家到底在法治社会中浸淫了几十年,约定俗成的普世价值观深入骨髓,一时不会完全泯灭。
他们的观念蜷缩在道德划定的舒适区中,难以窥见盲区的阴影里那些不被提倡、但切实可行的选择。
而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便会获得一个新的思维角度,一种全新的看待问题的方式。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齐斯口中的最佳方案。
挑几个人作为牺牲品,其他人保持最佳状态破局,无疑是最经济的选择。
可是,谁会愿意牺牲呢?
杨运东深深地看了齐斯一眼,疲惫的眼睛缓缓扫过其他玩家:“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做人得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年成饥,年成荒,无米无面度灾殃】
【祠堂外,槐树旁,支起大锅煮肉尝】
阿喜雀跃的声音在庭院一角响起,又念起了第一天念过的那首儿歌。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瘦骨嶙峋的男孩抓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围着庭院中的枯井转圈。
他一边绕着枯井跑跳,一边手舞足蹈,血珠洒落,衣衫猎猎,稀薄的晨光为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釉色,好像太古蛮荒时期部落巫觋的舞蹈。
“是蜡祭舞。”朱玲说,“古时为了感谢农业丰收,人们会在年末举行蜡祭,也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衣食无忧。”
众人看到,阿喜将手中的肉投入枯井,灿灿的金光从井中蒸腾而起,包裹了他。
他的脸色变得红润,多了几分人味,就连枯槁的身躯也丰盈起来。
他欢快地笑着,拍起了手,转身跑出庭院。
周依琳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问:“那口井昨天不还是封死的吗?怎么忽然打开了?”
第四十章食肉(十二)赴会
玩家们在井边围成一圈,抻长了脖子朝下看。
写着“井中有神”四字的井盖已经消失了,他们只能看到井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有那么几个刹那,似有狭长一线的金光闪过,像绷紧的锁链,又像金色的长蛇。
张立财一拍巴掌:“哎呦我去,井下看上去有大家伙啊,我们该不会还得下去一趟吧?”
赵峰眯起眼来:“你还真别说,有一些古墓的关窍就会做成井口这样,我现实里见过不少……”
“俩大男人叽叽歪歪的,要下就下!”纹身女斜了他俩一眼,嘟囔,“老娘反正不怕,真想知道下面是啥,就一起下去呗。”
“我还是算了。”张立财打了个哈哈,“就我这身材,八成下到一半就得卡住,到时候你们谁也下不去、上不来。”
齐斯站在外围,看着一名玩家干瘦的背影,忽然有点想推一把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