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余生冷笑:“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当时我腿受伤了,他无论如何都没必要折回来背上我,那只会降低逃亡的速度……”
“哦,当然是因为他考虑长远。”齐斯回忆着说,“幼年的齐斯对自己的演技没有太多自信,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博取他人的同情心。
“而浑身是伤的你看着就惨兮兮的,足以昭示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一来,搭车、报警和留宿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他停顿片刻,目光中多了丝怜悯的意味:“至于后来你对齐斯感恩戴德,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了六年,那倒是在他的计划之外。
“齐斯原本想的只是靠一次雪中送炭建立和你的联系,换取一定程度的帮助。毕竟,你看上去养尊处优,不像是被亲戚卖进去的。他把你送回家,再装得可怜些,你们家怎么都得收留他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他想得不错,你的家长既然不靠谱到了会把小孩送进那种夏令营的地步,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所作所为。你们愣是资助了他半年,直到他继承了父母的遗产。”
齐斯时而会有旺盛的表演欲,喜欢当着受害者的面,将自己干过的事儿如数家珍地描述一遍。
此刻,他的右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充当固定的床栏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了istednerve的节奏。
“看你的表情,我前面的八位前辈似乎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对了,你真的以为你父母的死是偶然吗?后续你遇到一系列意外,而每次齐斯总能轻描淡写地帮你解决——你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巧合吗?
“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天真地以为,连父母都不在意的齐斯会珍视你这个顶多能算常用工具的‘朋友’……这算是某种自我pua吗?”
晋余生冷声打断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一个克隆体的一面之词?”
“其实你已经相信了。”
齐斯仰着脸,语气变得庄重而肃穆:“情感和恩仇脆弱易碎,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衡量对象。让齐斯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活下来弊大于利,这点没有悬念——不是么?”
在晋余生飘忽的视线下,他笑着叹了口气:“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从‘我’开始,由我结束,很有意思的结局——你觉得呢?”
第六章辩证游戏(六)博弈模型
齐斯十六岁那年,大概是由于他行为古怪,再加上多一张吃饭的嘴确实麻烦,主动请缨担任他监护人的伯父终于忍无可忍,将他送去一个青少年夏令营。
夏令营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实行军事化管理,还成天宣传“绝对公平,天下大同;罪恶不灭,天平永存”的教义,简直把“邪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齐斯和晋余生就是在这个伪装成夏令营的邪教基地遇见的。
上百个孩子被分关在几十个铁屋子里,平均年龄十岁左右,十六岁的只有三个人,齐斯、晋余生和一个小太妹,被打包囚禁在一个房间中。
孩子们只在三餐和祷告时被放出来,不允许交头接耳,或者做规则之外的事。
至于那个“规则”是什么,齐斯至今不知,只知道有不少小孩因为违反了“规则”被拖出去体罚。
那些人说,这也是一种献祭,每个人都有罪,他们的神希望人类因原罪而痛苦挣扎。
他们要求孩子们在胸前比划不辨意义的三角形,举行仪式,向一个连名号都不知道的神祷告。
他们近乎于疯狂地祈求神的回应,并宣称等神再度降临之际,诡异和神秘终将横行世间,打碎所有不公的规则和秩序。
齐斯本来没想离开,毕竟他到哪儿都一如既往地倒霉,在这个夏令营遭遇的不幸反而更纯粹些。
直到……小太妹室友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分明就躺在房间里,身体却突然变得焦黑,落雪似的簌簌往下洒落灰烬,如同黑色的蝴蝶扇动盛满磷粉的羽翼。
齐斯旁观她惨叫着死去,想象中有一场看不见的大火正灼灼燃烧,背后的悲剧和惨烈意味令他呼吸急促。
他为旁人的不幸和灾殃而动容,却也敏锐地从同伴的死亡中嗅到一丝物伤其类的危机。
他意识到,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自己的存活概率必然比那个能单手把他按在地上揍的小太妹低。
所以,他必须逃,为了活下去,为了不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