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亲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齐斯微敛眉宇,好像真为此感到困惑似的,“兄长知道父亲不让我和玲子一起玩的原因吗?”
“她妈妈是个疯女人,总是害怕我们对她做什么,见着了要打的。”神无六郎愤愤地说,“而且,等兔神祭过后,你们恐怕就要永远分开了,走得太白让人伤心。”
“分开?是什么意思?”
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座木质宅院前,深巷无人,宅院孤寂而静穆地矗立,像一座戒律森严的坟。
神无六郎引着齐斯走进去,穿过樱花满地的庭院,在房门紧闭的内屋前停步。
他侧头看向齐斯,幽幽叹息:“该让你知道的,父亲都会告诉你的。”
神无六郎说完话,便小步后退着离开了,独留齐斯一人站在门前。
寺庙的香火气和煮药的清香从屋里飘出,混杂成氤氲沆瀣的一团将齐斯包裹,静谧、肃穆而虔诚。
住在里面的主人十有八九正生着重病,靠药石吊着命,同时祈求神明的保佑。
齐斯差不多能够猜出,这是到了文字游戏中常见的补充背景信息的阶段,屋主将告诉他一些秘密的事。
他悄声踏进屋里,青黑色的纱幕一层层在眼前遮掩,摇曳的烛火在道路两旁点亮,又在帐幔后消失,平白令人生出有鬼怪潜伏的联想。
遮着黑色帷帐的雕花木床隐匿在阴影中像个怪物,药香下飘散着腐败的气息,如丝如缕,久久不散。
齐斯掀开帘幕,一步步走向木床,有一瞬间,他感觉有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到他身上,如诸天神佛漠然垂眸。
阴暗的角落深处,似乎凌乱地堆放着某些东西,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尸骨。
齐斯压着脚步,无声无息地绕到墙根,终于看清了,墙边整齐摆放着一排死去的兔子,有的才刚开始腐烂,有的已是白骨。
那些死兔子挤挤挨挨地堆放在墙角,好像只是墙的装饰,又或者是诡异的祭典,透着阴森与恐怖。
“七郎,你已经到了吧?”帷帐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沙哑无力,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断气的感觉,“你是我们家族最聪明的孩子,遇到了什么事都喜欢刨根究底,不知是福是祸。
“孩子啊,坐到父亲这儿来,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齐斯听话地走到床边坐下,隔着帷帐道了句“父亲”,故作担忧地说:“您的病怎么样了?我们都好担心您。”
躺在病榻上的无疑是神无家主,生了重病、希望在花火大会上向兔神祈福的那位。刚刚那番话,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处。
谁知,帷帐后的人惨然笑了:“呵,我这不是病啊,是兔神町的子子孙孙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所有被选中的人逃不过去的命运啊。”
齐斯眉毛微挑,安静地等待神无家主说下去。
神无家主却换了话茬,用一种极哀伤、极担忧的语气,缓慢地叹息:“七郎啊,他们说你是最像兔神的孩子……你不要再和人讲兔神的传说了,不要被祂注视,不要那么像祂……
“我早该死在五十四年前了,现在多活了这么些年岁,已经不需要再治病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不要重蹈我的命运……”
“像兔神”在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眼中是福祲,但很显然,在知道某些隐秘的大人眼中并不是这么回事。
最像兔神的孩子会被在祭典中选中,恐怕会作为兔神降临的躯壳而惨死。
齐斯在希望中学的夜晚参与过女生们举办的小型兔神祭,对背后的阴谋多有猜测。
但在神无家主面前,他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疑惑地问:“父亲大人,为什么啊?”
神无家主呛咳了一阵,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两百年前,我们三大家合力囚禁兔神,胁迫祂进行了一场交易……”
一段秘辛从这位老家主的口中讲述出来,与玲子所讲的兔神的故事截然不同。
两百年前,神无、江户、黑川三个小型家族盘踞在荒凉的兔神町,既躲避外界的战乱,也常常合作办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