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歌一溜烟跑出御书房,穿过几道宫门,径直往后宫谢灵韵的居所而去。他当然不是真指望从大嫂那里掏出十万两银子来,李朝宗说的对,这马场是他自己主张要搞的,让朝廷全出确实说不过去,他自己贴一半也合情合理。他主要是想去看看热闹——给太子李存宁选侧妃,这可是个有意思的场面。
还没走到谢灵韵所在的凤仪宫,远远就听到一阵莺声燕语。宫门外停着不少装饰华美的马车,一些穿着体面的仆妇和内侍守在车旁。路朝歌眼珠一转,没走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面一处小角门,这里看守的太监见是他,连问都没问,满脸堆笑地就让他进去了。
凤仪宫的正殿内,气氛庄重而略显沉闷。皇后谢灵韵端坐主位,身着常服,虽未刻意盛装,但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下首首位坐着周静姝,而在殿中央,正有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在展示琴艺,琴声淙淙,如流水潺潺。两侧偏席上,还坐着数十位妙龄少女,个个姿容出众,仪态万方,只是眼神中难免流露出几分紧张和期待。
路朝歌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殿后侧的屏风边,找了个既能看清殿内情形又不易被察觉的角度,抱着胳膊倚在柱子上看热闹,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谢灵韵身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太子李存宁,此刻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煎熬”二字,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扶手。
刘宇宁和第三憬柔的宴请要等到晚上,谢灵韵就叫人把李存宁给请了回来,毕竟是给他选侧妃,他也是有发言权的,虽然他说的话未必管用。
看了片刻,路朝歌就觉得无聊了,他本来对这些所谓的音律什么的就不感兴趣,他就是来看热闹的,他以为这选侧妃就像是选美一样,可惜他想错了。
这时,那位少女的琴曲终了,起身盈盈一拜。谢灵韵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地夸赞了几句:“王家的千金果然琴艺不凡,此曲意境悠远,难得。”
旁边一位女官立刻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着什么。
王小姐谢恩退下,另一位穿着鹅黄色宫装、气质明艳大方的少女站起身,准备展示画艺。内侍们抬上早已准备好的画案和笔墨纸砚。
李存宁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揉了揉眉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正好看到了屏风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路朝歌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促狭意味的笑容。
李存宁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差点被那口茶呛到。他使劲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躲在后面看热闹的,可不就是他那个永远没个正形的二叔吗?!
路朝歌见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反而冲李存宁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小伙子,挺住”的口型。
李存宁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又是想笑又是无奈。他这个二叔,从小到大就没个长辈样子,带着他爬树掏鸟、下河摸鱼的是他,在他被考校功课答不上来急得满头汗时,在外面学先生走路逗他笑的是他,在他初次接触朝政感到压力巨大时,用各种歪理邪说开解他的也是他。在李存宁心里,路朝歌与其说是叔叔,更像是个能一起玩闹、又能依赖信任的兄长,不像是长辈而是一位知心朋友。
此刻看到路朝歌出现在这里,李存宁原本烦躁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不少,甚至生出了一丝“获救”的希望。他趁着母后和众人在欣赏那位黄衣少女作画,没人注意他,悄悄用手指了指殿外,又对路朝歌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路朝歌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李存宁的意思——这是想让他想办法把自己“捞”出去呢。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坏笑,然后冲李存宁比划了一个“看我的”手势。
他悄悄退后几步,离开屏风,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然后深吸一口气,然后静悄悄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谢灵韵的身后,双手搭在了谢灵韵的肩膀上,轻轻的捏了起来。
“娘娘,这个力道如何啊!”路朝歌特意改变了嗓音,让嗓音显得更尖细一些。
众人都看到了路朝歌,但是大家也没多说什么,知道路朝歌性格的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稀奇。
“臭小子。”谢灵韵轻轻的拍了拍路朝歌的手:“你不是没兴趣吗?怎么又来了?”
“我就来看看热闹。”路朝歌笑着说道:“这么多漂亮姑娘,存宁可要好好选一选才是。”
“既然你来了,那不如就帮你侄子把把关。”谢灵韵笑着说道:“你看人一向很准。”
“这有什么可看……”说到这里的路朝歌停了下来,直视那名正在作画的女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姑娘,烦请你先停止作画。”路朝歌向前走了两步。
“臣女见过王爷。”作画女子行礼道。
“有心上人了?”路朝歌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路朝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凤仪宫正殿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那位身着鹅黄宫装、刚刚还在挥毫作画的少女身上。那少女,乃是光禄寺少卿赵明德的嫡女,赵婉茹。
路朝歌的话音落下,赵婉茹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就这一下他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朝歌,你在说什么呢!”谢灵韵缓缓的开口道:“这些女子都是身家清白的姑娘。”
“身家肯定是清白的。”路朝歌对锦衣卫的能力还是了解的,不可能弄一个对李家怀恨在心的人进宫:“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锦衣卫那帮二傻子,就问了人家定没定亲,而没问人家有没有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