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给你的,”他继续道,语气郑重,“是一个安稳的港湾,让你不必再为俗世的纷扰和经济的压力所困。是我的全部尊重和支持,让你的‘玫艺空间’可以不受束缚地去实现它的艺术理想。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所能提供的阅历和智慧,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参考。”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雅致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主石是一颗品质极佳、切割完美的祖母绿,周围镶嵌着细密的钻石,既不张扬,又充满了厚重的底蕴与贵气,非常符合霍启明的品味,也奇异地贴合黄亦玫如今的气质。
“亦玫,”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同面前的这杯浓茶,“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有着现实的、甚至沉重的考量。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试一试,组建一个家庭,一个基于理解、尊重和共同前行的伙伴关系的家庭。”
他没有问“你愿意嫁给我吗”,而是说“让我们试一试”。这降低了姿态,也给了黄亦玫更大的回旋余地。
黄亦玫看着那枚戒指,看着霍启明眼中那混合着期待、坦诚甚至一丝恳切的复杂情绪。她的内心在剧烈地翻腾。
爱情吗?她再次问自己。答案依然模糊。但她清晰地知道,她累了。在感情的路上跌跌撞撞,一次次付出,一次次受伤,她真的渴望一个可以彻底放松、无需时刻绷紧神经去战斗的堡垒。她也知道,“玫艺空间”是她的孩子,她的命脉,而霍启明能提供的平台和资源,是她独自奋斗多年也难以企及的。嫁给霍启明,意味着“玫艺空间”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
这是一种妥协吗?是的。但这是一种清醒的、权衡利弊后的妥协。是用可能存在的、不那么纯粹的情感,去交换实实在在的安宁与事业上的飞跃。对于已经不再年轻、经历过生活严苛拷打的黄亦玫来说,这份交换,在她此刻的天平上,有着足够的分量。
她想起母亲担忧的泪水,哥哥不赞同的眼神,以及庄国栋带来的羞辱和霍家子女轻蔑的质问……所有这些,都让她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放在了霍启明摊开的掌心。她的手指微凉。
霍启明的手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的。
黄亦玫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有释然,有疲惫,有一丝认命般的平静,也有一丝对未来的希冀。她轻声地,仿佛叹息一般说道:
“好。”
只有一个字。没有少女的娇羞,没有激动的泪水,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苍凉。
霍启明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祖母绿戒指,套在了黄亦玫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恰到好处。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收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亦玫,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黄亦玫低头看着手指上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承诺与现实的戒指,绿色的宝石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它很美,很贵重,但也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更明媚些的笑容:“希望‘玫艺空间’的下一个展览,能配得上霍太太这个新身份。”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事业,这也是他们之间除了微弱的情感联系外,最坚实的纽带。
霍启明了然地点点头,笑容中充满了赞赏与支持:“当然。它会成为亚洲乃至全球最受瞩目的艺术空间之一。我保证。”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在亭中拉长,依偎在一起,看上去无比和谐登对。但只有黄亦玫自己知道,手指上那枚戒指的重量,不仅仅是珠宝的价值,更是一份她对过去轰轰烈烈情感的正式告别,和对未来一种理性而现实的期许。她选择了港湾,选择了助力,至于爱情……就让它封存在青春的记忆里吧。余生,安稳与成就,或许就是她能抓住的,最实在的幸福了。
场景:帝都,水木园,黄家客厅,一个消息炸响的傍晚
秋意渐深,水木园里的梧桐叶片片飘落。黄家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吴月江正在织毛线,黄剑知看着晚报,苏更生用平板电脑处理着邮件,黄振华则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建筑杂志。一切如同无数个平常的傍晚一样,安宁而琐碎。
直到黄亦玫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重大的、已然落定的决心。她换好拖鞋,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自己房间或者加入家人的闲聊,而是走到客厅中央,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位家人。
“爸,妈,哥,嫂子,”她的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全家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吴月江放下了毛线针,黄剑知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苏更生关掉了平板,黄振华也坐直了身体。一种无声的预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黄亦玫微微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身前、不自觉微微交握的双手,然后,她抬起了左手,将那枚沉静而贵重的祖母绿戒指,展现在家人面前。
“我答应了霍启明先生的求婚。”她说道,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工作决定。
刹那间,客厅里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什……什么?”吴月江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玫瑰!你……你说什么?求婚?你答应了霍……霍先生?”
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尖锐,带着颤抖。
黄振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霍”地站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玫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多大年纪了?他们霍家是什么情况?上次他子女闹成那样你忘了?你这根本不是结婚,你这是……你这是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