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玫小姐是一位非常优秀、独立的女性,她的选择,自然有她的理由和智慧。”
“至于财富、年龄这些外在条件,我认为并非衡量一段关系幸福与否的核心标准。”
“过去的事,属于过去。我珍惜并专注于我的现在……”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而圆润的珍珠,清晰地敲击在黄亦玫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心上某个尘封的角落。
她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屏幕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视频里苏哲的声音,和她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
没有眼泪,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听着。
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这是苏哲——那个曾是她整个青春岁月里最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那个她曾两次倾心相爱又两次无奈分离的男人,那个在她过往情感地图上占据着最核心位置的男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在全世界面前,如此清晰地、正式地谈论她,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是作为他秘密恋爱的女友,不是作为他母亲反对的对象,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黄亦玫小姐”。
他肯定了她的优秀和独立,他将她的选择归结于她自身的“理由和智慧”,他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外界最关注的那些浮华标签(财富、年龄),他将他们的过去,干净利落地划入了“属于过去”的范畴。
理智上,黄亦玫无比清楚,这是最得体、最成熟,也是对所有人——包括她,包括许红豆,包括他自己——最好的回应。他维护了她的体面,扞卫了她的独立性,也彻底为他们的过往画上了一个冷静、决绝的句号。
她甚至应该感到一丝感激?感激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私人情绪,没有让媒体有机会编织出任何“旧情未了”或“因爱生恨”的狗血剧情,这无疑也为她现在的婚姻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
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会泛起一种如此细微、却又如此清晰的……怅惘?
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试图忽略的、隐藏在灵魂褶皱里的、极其隐秘的感受。
她曾经那样深刻地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分享过彼此最炽热的青春和最无助的挣扎。而如今,在他口中,她终于被公开谈论,却已然成了一个需要被“尊重祝福”的、遥远的“他人”。他的冷静,他的得体,他的“专注当下”,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无声地切断了最后一丝可能存在于时空中的、藕断丝连的想象。
他不再是那个会在纽约书店温柔为她取书的青年,不再是那个在水木园夜色里紧握她双手、眼神痛苦的恋人。他是苏哲,哲略资本的苏哲,许红豆的丈夫苏哲。他拥有了他的“现在”,并且清晰地、毫无留恋地,将他们的共同过去,彻底封存。
黄亦玫缓缓靠向椅背,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现在身份与选择的祖母绿戒指。
她想起了霍启明给予她的安稳、支持与偌大的事业平台。她想到了自己如今拥有的“玫艺空间”帝国,想到她再也不用为生存和认可而苦苦挣扎。她选择的这条路,给了她实实在在的底气和广阔的天空。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甚至,在大多数时候,她感到一种疲惫后的安宁和掌控事业的满足。
只是,在此刻,看到苏哲这番冷静到极致的回应,她仿佛才真正地、彻底地意识到——那个属于“苏哲与黄亦玫”的故事,那个充满了激情、泪水、无奈与青春光芒的故事,真的、真的彻底落幕了。连最后一点可能残存在对方世界里的、微弱的情感火星,也被他亲自、冷静地熄灭了。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悠长。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极淡、极复杂的弧度,有释然,有怅惘,有一丝对自己刚才那瞬间失神的自嘲,最终,都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
她伸出手,关掉了平板电脑的屏幕。办公室瞬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桌灯散发着固执而温暖的光。
她拿起桌上另一份等待审阅的、关于“玫艺空间”在洛杉矶设立分部的计划书,重新戴上了阅读眼镜。
灯光下,她的侧影专注而坚定。
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无论是爱过,痛过,还是如今被如此冷静地“尊重祝福”过。
她现在是黄亦玫,是“玫艺空间”的创始人,是霍启明的妻子。她的战场和未来,在这里,在脚下这片被她亲手开拓、并且仍在不断扩大的版图上。
至于苏哲的那番回应,就让它像窗外偶尔飘过的云,被夜晚的风吹散,不留痕迹。她和他,早已在各自选择的航道上,驶向了截然不同、再无交汇的远方。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