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通往潼关的官道被马蹄踏得烟尘滚滚,正午的日头晒得路面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马汗与尘土混合的腥气。骨力裴罗勒住胯下的汗血马,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甲胄上镶嵌的七枚狼头徽章
——
那是回纥叶护的象征,代表着七部联军的无上权威。
他身后的两千回纥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玄色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马鞍左侧悬挂的狼牙棒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右侧的牛角弓则缠绕着浸过油脂的弓弦。最前排的十名亲卫戴着镀金头盔,头盔上的鹰羽在疾驰中颤动,他们是骨力裴罗的
"射雕手",据说能在奔驰的马背上射穿百步外的铜钱。
"叶护,前面就是泾河渡口了。"
亲卫队长阿古拉的声音带着长途奔袭的沙哑,他的左臂缠着浸血的麻布,那是三天前遭遇马贼时留下的伤口,"过了河,再走五十里就能看见潼关的烽火台。"
骨力裴罗抬手遮在眉骨上,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那里的空气在热浪中扭曲,隐约能看见一道灰黄色的烟柱——
那是烽火台的信号,说明潼关的战事仍在继续。他从怀里掏出羊皮地图,手指划过标注着
"大食骑兵"
的红圈,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还记得庭州的盟约吗?"
骨力裴罗的汉语带着浓重的突厥口音,却字字清晰。
阿古拉挺直脊背:"记得!与唐联手,共抗大食!"
"很好。"
骨力裴罗将地图塞回怀里,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告诉弟兄们,大食人的弯刀不如咱们的狼牙棒硬,他们的骆驼跑不过咱们的汗血马!谁第一个冲上潼关城楼,我赏他十名大食奴隶!"
骑兵方阵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浪惊飞了路边柳树上的麻雀。这些来自漠北草原的勇士,本就以劫掠为生,对
"大食奴隶"
和战利品的渴望,让他们忘记了连续五日奔袭的疲惫,马蹄声陡然加快,方阵像道黑色的洪流,卷着烟尘冲向泾河渡口。
渡口的艄公正准备收工,看见远处的骑兵方阵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解开缆绳逃跑,却被阿古拉一箭射穿了船板。"把船划过来!"
阿古拉的吼声裹挟着风声,"耽误了叶护的行程,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艄公们哆哆嗦嗦地将五艘渡船划到岸边,回纥骑兵们不等船停稳就纷纷跃马而上,马蹄踏得船板
"咯吱"
作响。骨力裴罗站在船头,看着亲卫们用铁链将渡船连在一起,形成临时浮桥,突然听见上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叶护小心!"
阿古拉拔刀挡在他身前。
烟尘中冲出一匹乌骓马,马背上的女子穿着绿色裙袍,裙摆被风掀起,露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
——
那是唐军信使的装束。骨力裴罗认出她腰间的鎏金令牌,那是三年前在庭州,易林亲手赠予他的
"兄弟令"。
……
琉璃勒住马时,缰绳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她的乌骓马口吐白沫,鼻翼翕动着喷出白气,马鬃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流淌,在阳光下像串珍珠。这是她换的第三匹马,从潼关出发后,她几乎没有合眼,马蹄铁磨秃了两块,嘴唇也干裂得渗出血珠。
"叶护!"
琉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大食雇佣军突破了潼关西侧防线,秦将军的人快拼光了!易林让我来求您
——
速发援兵,迟则潼关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