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扫了一眼李泌:“只怕是因为事牵秋风渡,所以,你才会迟疑吧。”
一针见血,被戳破心事,李泌眼神微黯,只好老实回道:“圣上圣明。”
圣上笑了笑:“少年郎终究还是贪恋红尘的,看来你这半年的修行很是不够啊。如此,备身所的差事也交了吧,就待在终南山,好好问道吧。”
这个处置算是意料之内,李泌当即恭敬行礼:“草民遵旨,叩谢陛下。”
是啦,卸去此职之后,李泌便真正成为布衣了。
只是圣上将这备身所的职务交给了贵妃堂兄杨钊,李泌心道,看来这次的事,李林甫虽赢了局面,终究还是失了圣心。圣上这是意欲扶植新人与其制衡了。
数日后,城外驿亭,李泌为皇甫惟明与韦坚饯行,这时的相见倒不会再落人口食,只因送别,是朝臣间唯一可以不用避讳的往来,越是如此,越是现实,两位昔日的三品大员,如今虽被降了职,仍是四品,而除了李泌外,却再无人前来相送,这便是现实。
三人亦得有机会复盘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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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问皇甫惟明:“你怎会跟韦坚在那里相聚?提前约好的吗?”
皇甫惟明眼中闪过一片灰败之色:“自然不是提前约好的,只是偶然遇见。此番启程之前,我收到公主随嫁侍女送来的东西,称公主生前委托我若回到长安,便替她交给刘一手。故人所托,自当办妥,故那日我一进城就带着东西去了秋风渡,送完东西后,才想着到前面酒楼喝口酒,正好就看到了韦坚。”
要说是真够巧的,李泌转而又问韦坚:“那你又是如何去的秋风渡?”
韦坚神色灰败:“那日下值出宫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棋待召马天元。他说当日会在那里约刘一手下棋。我一向听闻刘一手棋艺高超,却遗憾从没有亲眼看到她与人下棋,当下便觉得很有兴致,问了时间,所以就去了。”
李泌面色一沉,果然有异,便又问:“那你在秋风渡可是见到刘一手与马天源了吗?”
韦坚当即便是一愣,片刻后方才恍然过神来,“中计了,这个马天元有问题。”
纵使不甘,仍是喝了送行酒,各自赴了行程。
李泌想了想,在去终南山前,还是回了一趟棋院,在掌院的衙署面见马天元。
马天元入内,见到李泌上前行礼:“李承旨。”
李泌目光炯炯:“不必多礼,我已不是掌院承旨了。只是借此处与你闲叙片刻。”
“闲叙?”马天元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自天元入棋院至今已有两年,李承旨从未召见过天元,今日,有何赐教?”
李泌微微敛眉,越发不露声色:“我以为,翰林棋院不会藏污纳垢,是个安静下棋的地方。但是可能我错了。马天元,我素来知道你心怀抱负,想要出人头地,替你父亲、伯父、以至整个张家恢复声誉。但是,你不能为了替古人恢复声誉而让自己背负恶行,更不能为虎作伥、陷害忠良。”
马天元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颇有些嘲讽的口吻:“你知道什么就来教训我?谁是忠良?韦坚吗?他修广运潭一路上拆了多少人家的坟。这些都是要遭报应的。不要说什么黑白是非罪与罚。我只信我自己心中的道义。”
李泌黑眸上闪过一丝寒意:“你就没想过,如此行事,可能会连累刘一手吗?”
马天元冷哼一声,遮住眼底的黯然:“我为刘一手做的,远比你多,在我面前,你不配提她。”
李泌一愣,眉心微蹙:“难道你行番此事,是因为有人拿她,威胁你?”
马天元笑了笑,“你果然聪明,不过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若你能解了此局,我才服你。”
正是,若易位而处,有人拿她来威胁自己,李泌怕是也难做到两全吧。
当下,两人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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