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几个儿子媳妇,堂屋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俩,四喜娘给四喜爹泡了一碗茶,又拿了一袋子旱烟过来亲自帮他点上。
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但是妇人却完全不把那个当回事,端了一把小马扎坐到四喜爹的身旁,仰起头跟他说话。
牢里的这段经历,不想回顾,回顾起来就火大,还有阴影。
就算要回顾,那也是过几天等心稳下来再说。
眼下摆在面前的事就是要赶紧跟小二房那边把亲事敲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又被人陷害!
四喜娘说:“明日去提亲的礼品我都准备好了,照这当初前面几个小子提亲的标准来的,不会给人家说闲话!”
四喜爹说:“肉和鱼分别都是四斤嘛?”
“是的。”
“红糖两斤?面八斤?”
“对,他爹,你记性真好!”
“肉和鱼都八斤,红糖四斤,面十六斤!”
“为啥呀?咋都翻了个倍儿呀?你不怕前面三个小子还有三个儿媳妇不高兴?”
“不高兴也得给我憋着,也不看看这波提亲的是普通人家?人家老杨家那么多亲房,咱拿那么点儿东西,撑不开人家眼角!”
“哎……好吧!娶这么个玩意儿,真是遭罪又费钱呐!”
……
东边的厢房里,大儿媳正在用娘家送过来的哈利油给大喜擦拭手背和脚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冻疮。
床边留了一詹油灯,油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泥土坯墙壁上。
大儿媳的全部心思都落在自家男人千疮百孔的手和脚上,那心疼的眼泪哟,真的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着往下掉。
可是,大喜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盯着这低矮的屋子里的一切物事,盯着墙角那些半旧不新的媳妇儿当初嫁过来时带过来的嫁妆……大喜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心事重重。
“大喜,你咋啦?咋不吭声?”媳妇也终于察觉到男人自打回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很沉默。
“咱回来了,你不要怕,不会再有人敢来抓你们了,因为咱家很快就跟老杨家结亲了,以后咱好好过日子,不怕啊……”
“我现在琢磨的不是这件事。”大喜说。
“那是啥呀?”
大喜警惕的往屋门口瞅了一眼,确定没人经过,方才压低声说:“先前听爹娘那意思,我都担心他们在四弟的婚事上,要破例,起新屋子都有可能!”
“起新屋子?”大媳妇也惊诧到了,“那不能吧?咱家哪有那个钱啊?”
“咱家起两三间新屋子的钱还是有的。”大喜道:“且不说早前那几年爹娘手里就攒了几两银子,咱就说最近卖花生赚的那几两银子,拼拼凑凑的,也能起两间新屋子给他们做婚房。”
大媳妇听明白了,脸上顿时也不好看了,“爹娘不能那么偏心的吧?你们四兄弟不该一碗水端平吗?再说了,就算真起新屋子,也得先紧着咱,你可是长子,我还是娘的娘家亲侄女呢,咋地也该先向着咱俩才对!”
大喜皱眉,继而又叹气:“道理是那么个理儿,可心里面向着咱,却架不住四喜丈人家强势!”
大媳妇瞬间就哑火了。
……
存在相同顾虑的,不仅仅是他们小两口,住在他们对面西厢房的二喜夫妻也没睡着。
两人依偎在床上,二喜抚摸着媳妇儿的大肚子,感受着胎儿的动静,感慨了很久。
“这部是做梦吧?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躺到这张床上。”
“你是不晓得,这几日我在县衙大牢,简直猪狗不如,那地儿……我家猪圈都比那好啊!”
二媳妇心疼的抚摸着二喜的背,也是陪着一块儿感慨。
“你在牢里遭罪,吃苦,我在家里提心吊胆,夜里都睡不踏实。”
“每天夜里做噩梦,一夜要醒好几趟,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怕我也要着急到生病了……”
“哎,回来了回来了,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敢去回想了。”二喜道,翻了身,平躺在被窝里,眼睛盯着帐子顶篷,嘴里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波很明显就是老杨家和骆家把我们搞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