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蔷薇还是说了,她缓慢的,嘶哑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靖王当然不会再让我受任何伤害,因为从今往后,能伤到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空气中陡然寂静,落针可闻。
阳光不解人间事,独自喧嚣。
良久,流光面上涌起缓缓笑意,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启程了。”
他拿来一套耦合色的普通侍女衣裙,亲自为蔷薇穿上,细细的理顺每一条流苏,纹理,然后又拿来梳子,缓缓的为她将头发梳理通顺。
蔷薇一直一言不发,犹如一个安静的娃娃,任由流光摆弄。
阳光在蔷薇细嫩的肌肤上不断的弹跳,让蔷薇因为疼痛而苍白的面色,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质感。
最后一梳梳到尾,流光搁下牙梳,蔷薇缓缓起立,推开房门,阳光竟是分外耀眼,难得的冬日暖阳。
只可惜,任这阳光再暖,冬天,依然是冬天,寒冷并不会因这些微的温度,而有丝毫退却。
……
差一刻午时,马车辚辚驶出靖王府,立刻有灰色的鸽子冲天而起,飞向京中。
午时三刻,马车在大理寺前缓缓停下,韩充早己经门前迎候。
流光掀帘下车,歉然说道:“府邸偏远,误了时辰,劳韩阁老久等了。”
韩充哈哈一笑迎上前去,拱手说道:“来了便好,人在靖王手中,难道老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成?”
看蔷薇己从车中下来,微微动身后京城卫使了个眼色:“还不将人犯带进去!”
“是!”立刻有人恭声应命,上前来一人一边拿了蔷薇,向大理寺走去。
大理寺主管刑狱,门禁森严,黑漆的大门森然洞开,犹如一张时刻等待着噬人的口。
两个侍卫押着蔷薇走进去的时候,流光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仿佛他们押走的,只不过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只是看着韩充,面色一片自然,淡声问道:“不知韩阁老打算什么时候讯问这个婢子?”
韩充双手向宫城方向遥遥一祝,大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又有天子亲自过问,自然是越快越好,只不知王爷什么时候有空?”
“天子差事,本王自然随时都是有空的,听候韩阁老安排就是。”
“既然如此,那老臣就斗胆作主了。按朝云律例,正式审问之前,尚有预审,用以了解大致案情,方便正式审问。老臣打算今日便对犯人进行预审,明日午时,再请靖王大驾光临大理寺,一道正式审问这个婢子。”
“好,就依韩阁老安排。”流光的语气与平日没有任何不同,对着韩充微一拱手,淡声说道:“府中出这么大的事情,本王尚需见宫面圣,禀明细情,就先行一步,不叨扰韩阁老了。”
“靖王请便。”韩充执礼相送,笑意满脸。
蔷薇一进大理寺,便被径直带入了刑讯房。
炽烈的炭火冒着呛人的烟气,正中是几架大大的刑架,墙上,屋顶上,到处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有一些蔷薇叫的出名字,还有一些,蔷薇叫不出名字。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不泛着暗褐色的黯芒,不知道己经吮尽了多少人的鲜血。
任狱卫将自己的手脚固定在其中的一架刑架上,粗制的麻绳勒的手腕生疼,然而蔷薇却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她只是抬起头去打量着周围的刑具,然后有些好奇的猜测,这里的东西,自己能用上多少种?
皮鞭?这是这里面唯一还会有感觉的东西吧,毕竟这么多年来,恐惧深植心底,只要看见,就会条件反射的肌肉发紧。可是,那也只是看到而已,等到真的打上去,反而无所谓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
蔷薇忍不住笑,无非是疼而已。
还有什么痛,能比她刚才经历过的那一场,更痛?
那些狱卫将她绑到刑架上之后,就都退到一边。
蔷薇知道,他们是在等人,等今天的主审官,韩充。
刑房很暗,将冬日的暖阳彻底隔绝在外,只有炉火熊熊,将周围一切照射出摇摆的暗影,就如摇摆不定的世事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