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一点一点解开布条。
其下的伤口确实狰狞,看得出来,他割腕的时候是下了狠心的。
可是。
唐今缓缓抚过他手腕上的伤口,看着鲜血从裂口中被挤出,“真这么想死的话,把勺柄插进太阳穴里,不是能死得更快吗?”
“哦,我忘了。”
唐今抬眸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并不敢真的死啊。你要是死了,你的母亲该怎么办呢。”
相宜愣愣与她对视着,许久,豆大一颗泪水从眼眶里倏忽掉出,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而除去这颗眼泪,便再没有别的了。
没有哭吼,也没有哀求,他只是那么望着她,麻木而空洞地望着她,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力气。
唐今缓缓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今天是老师的生日,我送老师一件生日礼物。带老师去看看妈妈,喜欢吗?”
喜欢吗?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挪动干燥发白的唇瓣,做出喜欢的口型。却没能发出声音。
太久没有说话,他突然间已经想不起该怎么用喉咙发出声音了。
陌生的不只有发声,更有直立行走。
尝试着从地板上站起来时,他膝盖却骤然一软,双腿无力地往下倒去,被她接住。
唐今解开他脖子上的锁链,抱着他下楼,给他找了几件衣服,“衣服总还记得穿吧?”
相宜到这会才真的反应过来,自己离开了那个笼子,离开了那个房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窗外有光线。
大概,是三四楼的位置。
他怔怔看了好一会,又将视线挪回了扔到自己脚边的衣服上。
妈妈。
看过妈妈,再……
相宜略显生疏地穿上了衣服,穿好了,又尝试着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他站了好几次,都没有站稳,走起来更是灾难,每一步都迈得仿佛在悬崖上走钢丝。
唐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重新想起怎么用双腿走路,过去将他打横抱起,下楼坐进车。
他畏缩在她的怀里也不敢挣扎,只是当车子动起来后,他又抬头看向了窗外,看着那一盏一盏从视线里掠过的灯发呆。
只是那双混沌空洞的眼眸里,仍旧看不见任何一丝的光。
直到来到庞蒂医院,进入那间特殊的病房,真正看到病床上那浑身插满输液管的相宁,他的情绪才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泪水盈满干涸的眼眶,然后决堤,一颗一颗不断地往外涌,不断地往下砸。
他愣愣站在相宁的床边,愣愣注视着女人枯瘦苍白的面孔,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仿佛被掏空内芯的树根般,沉默地流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