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杜金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觉得你的话太多了!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私生活!”
“干涉你的私生活?”金娥擦去泪水,“好!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干涉你的私生活了,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天各一方?你要去哪里?”
“天子赐婚,将我嫁给淮南王世子刘迁,下个月十六完婚!”
“天子赐婚,这是大喜!”
“大喜?”金娥流着泪反问道,“大喜,天子赐婚是大喜吗?淮南王父子以卵击石包藏祸心,天朝上下谁人不知?蓝田关舅舅敲山震虎,是谁带领八百骑兵演绎八卦阵?大喜,喜从何来?”
“也许……也许天子自有安排!”我同情地望着泪流满面的金娥。
“天子的安排,就是看着我这个外甥女往火坑里跳?霍大哥,淮南王谋反之日,就是淮南府覆灭之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淮南太子妃?淮南府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我的家?我还能回到长安吗?谁还肯要我……”金娥哭着跑开了。
望着金娥跑远的背影,我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当然,当时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以后会娶这个已经远嫁淮南的乡下姑娘为妻。
张骞一行在风雪夜逃出匈奴人的看管后,在塞外冰天雪地的寒冷冬天苦苦跋涉两个多月。三个人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蹚过了多少条河流,来到河套草原冰封千里的萨拉乌苏河。由于没有准备足够的饮水和草料,金毛骆驼在准备穿越沙漠时已经倒毙,只有那匹堂邑父盗取的黑色汗血马,虽然奔跑了数千里路仍然昂首嘶鸣。为了减轻汗血马的负担,他们一行三人打算步行前进。
携带的干粮吃光了,牛皮水囊里的水也喝光了。
“使节大人,”堂邑父安慰道,“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朝南穿过腾格里沙漠,越过黄河,向北地郡的关隘狂奔,找到大汉朝的圆月旗,才有生存的希望!”
“你能行吗?”张骞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匈奴女人。
“我能行!”匈奴女人点头道,“我在草原沙漠里长大,从小跟着父母四处游牧,徒步穿越过很多高山、海子和沙漠,我能在沙漠里找到水源……”
“我们走!”张骞握着旄节道。
他们不顾命地沿着风沙弥漫的腾格里沙漠继续朝南走去。
张骞虽然逃出来了,但心里不免有些凄凉。随员和孩子都丢下了,丢弃在遥远的图拉河畔,丢弃在白雪皑皑的肯特山,从此,再也看不到这些亲随和骨肉了。从西域带来的各种珍贵植物的种子也丢了很多……在漫长而艰苦的逃亡途中,全凭堂邑父丰富的地理知识和高超的箭法,凭着匈奴女人识别水草的技能,三个人才避免饿死在冬天的沙漠和草原之中。走啊,走啊,他们昼夜兼程,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青黄,骨瘦如柴,终于在元朔三年的初夏,穿越了乌兰布和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坐羊皮筏子渡过黄河,翻过石嘴山,回到了大汉天朝的疆土。
汉朝守关将士的圆月旗遥遥在望。
“大人,”走在前面的女人指着关卡城楼上高高挑起的圆月旗,对牵马的堂邑父激动地说,“大人,快看,大汉朝的圆月旗!”
堂邑父擦了一把汗水,隐隐可见青灰色关卡。
这个一心报仇的大月氏人,擦了擦眼睛,再一次确认不是幻觉后,丢下马,连滚带爬地跑下山梁。
“使节大人,我们到家了,我们回到大汉朝了……”堂邑父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道。
坐在山梁底下喘息的张骞,听到堂邑父喜悦的喊叫,硬撑着站起来。
“堂邑父,”张骞疑惑地问,“我们真的到达汉朝地界了?”
“到了!”满脸泪水的堂邑父点头道,“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北地郡的关卡!”
张骞望着站在山梁上眺望的女人道:“快,快扶我上山!”堂邑父扶着张骞道:“大人,你慢些……”
张骞和堂邑父踩着不断下滑的流沙,跌跌撞撞地爬上山梁。望着高高挑起的圆月旗,张骞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扑倒在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良久,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泪水。他挥动着拳头仰天大叫:“苍天啊,十三年了,张骞终于又回到故土了……”说罢,放声大哭。堂邑父和女人想起那些穿越险境的旅途和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禁不住流下伤心的泪水。
正在城楼耳房里阅读军情的将军朱英,听到站岗的军士报告说关外出现三个形迹可疑的匈奴人,连忙整束盔甲来到城垛上。远远地望见三个黑点一样的人翻过山梁由小及大渐渐近了,连忙披挂上马。
朔方城厚重的城门石磨一样嘎嘎开启,守关将军朱英亲率百名骑兵包围了张骞他们。
“什么人?”朱英将长枪一抖,厉声喝问道。堂邑父解释道:“将军,他就是天子陛下派遣出使大月氏国的使节张骞大人。”朱英打量着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张骞,将信将疑道:“你就是张骞?怎么穿着匈奴人的服饰?”张骞双手捧出旄节:“在下正是张骞。”朱英收起长枪,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大人,防止有诈!”裨将提醒道。
“匈奴人的汉话能说得这样好吗?”张骞反驳道。
“使节大人,”朱英激动地问,“真的是你们?十三年了,你见到大月氏王没有?”
其他骑兵见主帅下马,全部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