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蒋平延几个小时之前才领了结婚证,晚上莫名其妙叫他们出来喝酒,现在又莫名其妙和领证对象吵上了。
并且听起来这两人显然不是该领结婚证的关系。
如果此刻一人给他们发一个锄头,他们大概会挖个坑把对方埋了,还得先把头凿个稀巴烂再埋。
然而蒋平延依旧没有被他激怒,那只烧到了末尾的烟,蒋平延最后吸了一口,猩红触及了更多的氧气,闪得更艳丽刺眼了,但也只是一瞬,就被蒋平延扔进在了半满的酒杯里,奄奄熄灭了,飘出来一股出窍的黑烟。
蒋平延松了手,把身边靠着的男人推开了,仍然是不动声色、近乎漠然地看着他。
“既然你都懂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
“我是商人,所有的投资都要看见回报,如果你的私生子还需要治疗,现在,过来拿着这张卡,从电梯上到顶层的房间,洗干净了等我。”
蒋平延把一张房卡拿出来,递往了他的方向。
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祝安津只觉得自己的眼瞳都控制不住震颤了起来。
蒋平延究竟把他当什么了?当年是随意玩弄的狗,如今是下贱的男妓。
果然是荒谬的闹剧,有钱人的娱乐还是如此的无下限。
祝安津的胸腔一点点漫出了无法遏制的颤抖,又被他用强硬的姿态彻底掩藏:“不用了,这张房卡还是留着和你的情人一起享用吧。我不是你的狗,就算以前在祝家我足够卑微,足够懦弱无能,需要依附你才能生存下去,现在也不是了。”
“过去我是什么样都过去了,现在我是什么样也和你没有关系,你看我不顺眼,和我离远点就好,何必又答应祝姝明,要把我招过来,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他扬了点下巴,圆眼便被睫毛的阴影遮了一半:“我没指望你能看得起我,也没指望能沾点你的关系,你要是觉得这个婚结了,你亏了,明天我们再去离了就是。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是你招手我就该过去,也不是你扔骨头我就会咬住,我不给你碰,是嫌你脏。”
他想他的这些话里,已经有足够多的、可以引爆蒋平延的词了。
他想看见蒋平延被他调动情绪,他想看见蒋平延也为他愤怒,以至于他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置苏希的生死于不顾的恶人,可蒋平延仍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表情。
生物足够渺小了,就像猫弓着背炸了猫,呲牙咧嘴呜呜叫,也仍然在人类眼里看起来可爱又可笑。
蒋平延轻描淡写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那你哭什么?”
祝安津没有哭。
也许是有这种情绪的,但他确定自己没有掉下来眼泪。
“祝安津,你说要走我就放你走,你有求于人我就给你求,你现在还在委屈什么?委屈求人的身份太卑微,还是委屈求人的姿态太下作?可当年用完就扔的人不是你吗?”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吧,你走了,再要用我,就是我说了算。”
祝安津知道了,蒋平延并不是在说现在,蒋平延是在说当年。
他们分开的那一天,从病房里转身背向蒋平延的瞬间开始,他的眼泪就已经出来了。
因为实在委屈,实在怨恨,在祝家那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过了两年,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就连祝憬差点死在抢救室,祝姝明和医生当着他的面商量心脏移植的方案时,他都没有哭。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难过,没有难过就不会哭。
蒋平延给他希望,蒋平延让他失望,他很难过。
蒋平延站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对峙,心理因素导致,祝安津觉得他比白天见到时更加高大,肩膀很宽,手臂胸部的肌肉都显现形状。
同一件白衬衫,白天穿在蒋平延身上,是斯文矜贵的,到了晚上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里,明明依旧完整地扣满了最上面的一颗,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绕过了酒桌,一步步逼近,祝安津心下难掩的发怵,偏偏又不甘被人压一头,强撑着挺直了身体,直直地回盯着人。
盯久了,他眼睛眨的频率也慢了,下巴也绷紧了,牙关微微涩起来。
包间里暖气太足,他的毛衣就显得厚了,后背又开始往外渗出细密的汗,脸上身上的皮肤都一点点发烫。
他的手指都蜷起了小半,手背上起了几道骨筋,本是做好了挨打就回击的准备,蒋平延却在最后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站定在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忍住了。
蒋平延垂下长睫,暗色的眸子锁住了他,离得近了,他才看出来蒋平延眼底的一点混沌和不清明。
蒋平延喝醉了,就是不知道醉的程度是轻是重。
“你当然不是我的狗。”
蒋平延看着他,眼底浮着浓烈的阴郁,唇色很淡,不像白日血色更多些:“我不会养这么不忠诚的狗,如果你是我的,我会亲手剖开你的肚子,要你为你的不忠诚付出代价。”